冷不丁听着这话,沈棠宁不由得神色一顿,她不无错愕地盯着眼前人,眸子里不自觉显露出茫然模样。
沈母却是并不看她,而是不以为意地道,“整天耷拉着脸,我可懒得天天看到你这副样子。”
“你既然放心不下,那不如就亲自去找他。”
沈母虽不曾点破,可沈棠宁却也已经多少听明白了。
这意思,是放她去找虞景闲了。
诚然,这样的结果是沈棠宁想要的,可她明明还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好平心静气地跟沈母商议,对方却是已然径直将一切都摆在了自己跟前?
大抵是有些喜出望外,沈棠宁兀自愣了好一会儿,都不知该如何招架。
期间,她一直都没放弃,仔细审视眼前人的姿态,沈棠宁为的是读懂沈母的真实意图,不论是试探,亦或者旁的什么,她总该是要了解一些的。
却不成想,沈母径直甩下这一句后,却是再不曾多说什么,只自顾自的用心吃饭。
如此一来,饶是沈棠宁心底里有再多的盘算,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娘,您真觉得,我应该去帮他吗?”
沈棠宁纠结许久,到底是没忍住追问了一句。
沈母闻言轻笑,“应不应当,你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有了盘算吗?”
沈棠宁顿了顿,到底是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末了,她也只好郑重和眼前人承诺,无论如何,她都会尽力保全自己,好教她安心。
“既赶你出门,往后的事,便全由你自己做主了。”
沈母却是兀自摆了摆手,似是对沈棠宁此前所言有些不满,“老婆子我注定是不可能一辈子都盯着你的。”
沈棠宁从中听出了几分失落意,她不由得鼻头一酸,倏地放下了碗筷,忙不迭跑到了她跟前,用力将人抱着,好一会儿都没肯撒手。
沈母强忍着离别的苦涩意,煞有介事地玩味道,“别把自己搭进去。”
这一句,算得上是一语双关,但不知沈棠宁听明白了几分。
和虞景闲及曹子轩不同,沈棠宁是在清早离开的,但也依旧并未惊动其他人。
尽管她们不曾刻意隐藏行径,可一路是否有旁人围观,却已然不在母女两的预料之内。
这是沈母的意思,“要走就正大光明的,没必要扭扭捏捏的。”
沈棠宁听进去了,沈母不希望她被任何人无端猜忌。
她有此愿,沈棠宁又怎么会拒绝。
更何况,正大光明的离开,也多少能为沈母避开些旁人似是而非的揶揄或嘲讽。
无论如何,于她们二人,都是有利而无害的。
沈棠宁急匆匆往京城赶,她一路上不敢多做停歇。毕竟是已然落后虞景闲许多,她怕自己去得晚了,又再生变故。
九厄当铺一战,西冥国惨败。
有此前定下的盟约为定,饶是他们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应下。
毕竟本也是他们技不如人,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便也无权再说半个不字。
虽是以非常手段暂退外敌,可虞景闲却是依旧不敢有片刻放松,九厄当铺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态在各地蔓延,眼看着就将要彻底失控。
一时间,他忙得焦头烂额,甚至连点喘息的功夫都不曾有。
当铺肆虐,绝不是什么好事。
但更要命的是,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其中,图的是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痛快,却无人知晓,他们所走的每一步,却不得不以更大的代价来换。
如今虞景烁虽下落不明,但赵洛二人却还在虞景闲手中,正也是讯问过两人,镇魔卫这才知晓九厄当铺最大的麻烦。
虞景闲当机立断,决定向世人公开这一秘密,毫无意外地,得到了许多朝臣的反对。
可他并不予以理会,事实上,在九厄当铺一事上,虞景闲总是有着自己不曾动摇的执拗。
在这一点上,曹子轩无疑是已经亲历过一回了。遗憾的是,这人现如今还被罚在校场上苦练,根本就无从知晓外间的种种,自也不可能现身说法,也就让那些人有了发挥的空间。
但结局,却依旧是惨烈的。
因着仍想着要将虞景烁寻回,虞景闲便不曾将此事一并算在那人头上。
身为东虞国国主,虞景闲此番剑走偏锋,毫无意外地,便成了许多人口诛笔伐的重点目标。
无他,只因他们的家人,还有不少被困在九厄当铺里,挣脱不得。
原是无人知晓的惨淡模样,如今被虞景闲毫不客气的全数摊开来摆在明面上,那些伸长了脖子挖空了心思等待着的众人,骤然没了依托,可不就得将心中的怒火全数都丢在虞景闲头上。
沈棠宁几乎是刚出了村子,就听人怒骂虞景闲的不作为。
骤然听到那一句,她当然是下意识想要替人反驳。
虞景闲如何不作为?
他就差以身殉国了!
可惜,沈棠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着其余众人煞有介事地不停附和。
她敏锐地意识到情势不对,便没有急着开口,只转而去问究竟是这么一回事,这才知晓虞景闲此前的大动作。
沈棠宁不由得心底生寒,虞景闲此举,的确可以震慑众人,让其不至于再疯了一样往九厄当铺里去,可如此一来,他这个东虞国主想来也再当不安分了。
事实便是如此。
虞景闲一面震慑众人,一面还不得不腾出精神来继续和西冥国虚与委蛇。
对方虽已退兵,可一切尚未尘埃落定。
他们必须得尽快拿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为此,虞景闲曾接连几次召集世家商议,可无一例外的,不过一场空谈。
那些人不是避而不谈,要么接连沉默。
无论虞景闲提出什么,他们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应承下来,但及至需要他们为此付出时,多的是人找不些有的没的托词,总之便是不肯答应。
虞景闲的连声质问,便好似是卯足了劲儿在捶打些最是无用的棉花,根本就翻不起任何的风浪来。
“那依你们看,这事当如何是好?”
他到底是再无力维持表面的和平,冷不丁厉喝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