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昨日种种，这日夜里虞景闲再次组织众人应对来犯的鬼奴时，大家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上一回，沈棠宁是在处理完其他事情之后，才找了个由头出来。但这一次，她却是从一开始就跟在虞景闲的身边，无论这人怎么劝说，她都不肯离开。
“昨天还是我先发现的情况。”
沈棠宁只用这无可辩驳的现实，就让虞景闲放弃了无意义的劝说。
末了，他也只能轻叹着补了一句，“你想跟着可以，但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是他留给沈棠宁的，最无可撼动的底线。
幸而，沈棠宁没再继续反驳。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人，明明才不过数月的功夫，可沈棠宁却是越来越觉得，如今站在自己跟前的虞景闲比之于从前，着实多了许多意料之外。
这人变得愈发凌厉，且说一不二。
虽说此前他们也在九厄当铺中经历过许多危险，但没有哪一次，虞景闲会不假辞色地拒绝她的参与。
他虽也曾有过迟疑或不安，但说到底不会毫不客气的采取命令式的语调，可就在刚才那一瞬，沈棠宁恍惚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那不容置喙的阵势。
她并不怀疑，若是自己再慢上一步，这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沈棠宁私心里想着，这般变化或许是因为虞景闲被毫无预兆地推上了那注定寂寥的位置。
这个念头刚一起来时候，沈棠宁便不自觉心疼。
虞景闲早便注意到了身边人的失神，哪怕是隔了许久，他似是依旧能一眼洞悉沈棠宁的选择。
明明昨日夜里，这丫头还会不自觉往角落里躲，并不希望径直和任何人对上。无论是鬼奴，亦或者是这衙门众人。可不过一天光景，她却硬生生逼着自己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只可惜，虞景闲根本无暇腾出更多的功夫来思忖其中的关窍，纵然心底不安，可终究还是只能由着她。
他既不放心让沈棠宁毫无顾忌地跟着自己冲锋陷阵，也委实担心其他人未必能照看好她，不得已这才只好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倘若事态不好，他还能亲自动手将人敲晕了，再送出城去。
沈棠宁当然不会料想到，就在她凝神思忖着往后的应对方案时，虞景闲竟已经在开始盘算着和她分头行事。
但很快，他们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不知是不是昨日的试探，让鬼奴们熟悉了路线，今夜他们来得远比想象中要快得多。
虞景闲和沈棠宁站在高处，她听着身边人忙不迭布阵，而底下人闻声即刻应对。虽说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可毕竟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兵，众人应对还算沉着，只是多少都碍于此前鬼奴那杀人不眨眼的阵势，不敢迎头赶上。
沈棠宁见状，不由得蹙了蹙眉。
鬼奴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但倘若这些人因心有惧色而踌躇不前，便无疑是给了对方以可乘之机。
她下意识间偏头去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果不其然，虞景闲的神色也算不得有多好看。
沈棠宁暗暗想着，这人说不准也跟自己一样，有了些相近的顾虑。只是，现如今大敌当前，他们着实不好再继续渲染些不安的情绪，便也只好兀自沉默着。
好在，如今这样让所有人胆寒的阵势到底没有持续太久。
饶是他们始终按兵不动，可到底也拗不过那时刻不忘疯了一样往里冲的鬼奴。
一旦双方被迫交手，一切便注定由不得人。
事实上，及至两方不得不各自为战的时候，沈棠宁的心便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不为旁的，只因原定的十五人为一组的安排，却终究还是在对局中不得已被冲散开去。如此一来，便愈发考验众人的默契配合。
一旦要出声招呼队友，便很有可能沦为鬼奴的目标。
然而，这到底是避不开的。
“别担心。”
许是察觉到了沈棠宁的不安，虞景闲倏然偏头郑重其事地补了一句。
沈棠宁闻声，不自觉点了点头。
然而下一秒，好容易采用了化名的众人，也不知被谁开了个头，不多时前方混乱的战斗之地，便又生出了新的事端。
没有用。
沈棠宁心底一沉，忙不迭偏头去看虞景闲，“这招没用。”
听着她不无急切的一句，虞景闲勉强扯出了一副没所谓的笑，“再看看。”
尽管虞景闲有意表现出坚定模样，但沈棠宁还是不自觉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子无法言说的悲凉。
自打他们进入到九厄当铺里，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但却是依旧无法避得开命运。恍惚间，好似他们无论往哪里走，到头来都避不开既定的结局。
然而，沈棠宁和虞景闲心底里都清楚，这注定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结果。
奈何，他们根本就挣脱不开。
碍于虞景闲始终没有开口，底下人纵然心底不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招架。
只是，越是这般惴惴不安，他们私心里便愈发胆寒。有不少人甚至在骤然对上鬼奴那凌厉的眼神时，不由得身体发颤。
亏的是身边还有兄弟，哪怕是不经意的一个回眸，冷不丁瞧见了也会拼尽全力将人往一旁拖。
“撑住。”
“我们还没输呢。”
这一夜的牺牲无可避免，他们便也只能卯足了劲儿，争取让活着的人，再不受其侵扰。
与此同时，沈棠宁和虞景闲已经开始思量起后招。
按说，鬼奴是在夜里出没，他们白日里的安排，并不至于让人知晓。然而现实便是，虞景闲先前的一应盘算已经落空。
若是想要保全他们的性命，除了秘密改名换姓，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哪怕，只是这宁城的普通人。
无尽的沉默中，他们彼此僵持，好容易才挨到晨光熹微的时候，彼时，所有人都筋疲力尽。
但虞景闲却不敢径直放他们去休息，而是又一次下令，再不许互相称呼，若是有要事转达，需想办法无声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