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骤然间听来,多少带着几分不忿的语调。
可释空好歹是劫后余生,一时间自也顾不上许多,尤其,他本就已经是亲自领教过两人的本事,实在是再没勇气如先前一般自傲。
“这人可否直接给我用?”
虽说是沈棠宁径直越过了虞景闲将人留了下来,可趁着无人注意的当口,她也不忘有意压低了声音和真正的领导者商量。
然而,虞景闲似是根本就没有料想过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一时间有些怔愣,竟是好一会儿都没能应声。
沈棠宁见状,以为是他还心有顾虑,便自顾自解释起来。
“是,这和尚来路不明,又是古佛国的,说不准藏着什么心思。将人留在我身边,的确会有危险,但你不觉得,这反而是可以迷惑所有人的手段吗?”
冷不丁的一句,让虞景闲有些愕然。
不为旁的,实在是沈棠宁意味深长地说出要迷惑众人,委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倏而抬头,凝神看着身边的人。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沈棠宁却也着实从他不无惊愕的眼神里品砸出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可不等沈棠宁应声,虞景闲却是已经径直开口,“你说了算。”
伴随着这不容置喙的一句,释空便在三言两语之间由他们决定了后续。可当事人此时却是半点都不知情。
他当然也瞧见了前头两人不住咬耳朵的阵势,心底自是好奇。可到底还是不敢有所疏失,只小心翼翼地落后了几步,并不敢胡乱打扰。
“跟我来。”
及至到了县衙门口,沈棠宁便即刻扭头对身后人道。
骤然听闻,释空有一瞬恍惚。倒不是为旁的,实在是他此前就曾在沈棠宁面前失过面子,可偏偏如今又得蒙她的荫蔽。
说到底他着实有些拉不下脸来,但遗憾的是,现如今太多的事,已经由不得他做主。
“是。”
哪怕释空应下时声若蚊蝇,可沈棠宁到底还是听见了。
她倒是从未曾设想过,有朝一日还能瞧见他这样低眉信手的姿态,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可守在县衙的苏启宸一眼瞧见了来人,却是止不住惊叫连连。
非是他不肯安生休息,实在是经历了种种变故后,此时的少爷根本就不敢轻易离开沈棠宁和虞景闲半步。
哪怕是一瘸一拐的,他也必须要守着这两位保护神。
奈何,让苏启宸始料未及的是,他们竟直接将造成他如今凄凉模样的始作俑者带了回来。
最是意外的,便是那和尚明明犯下了错,可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一般。
除了精神有些不济,至于旁的,却是和旁人没什么不同。
“他……”
苏启宸突兀呼喊,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可等其他人再偏头看过去时,他却是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师爷身边不可没有人帮衬,你既有伤在身,便由释空顶上。”
虞景闲这话看似是说给苏启宸的,可落后几步的某和尚心底里却明镜儿似的,这分明是在借势敲打自己。
他虽没应声,但不自觉间还是愈发低下了头。
沈棠宁倒是在不经意间将这人的一应小动作看了个真切,该说在骤然听到虞景闲淡然自若地告知身份时,她也有一瞬的不安。毕竟,这古佛国的和尚着实有些能耐,她怕的是这家伙会看穿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棠宁自己暴露没多大关系,可若是累及虞景闲,便又是另外一桩事。
她原以为,释空冷不丁知晓了这一消息,会不自觉开始思量,至少不可能淡然静默着好似什么都没意识到。
但没成想,他还当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释空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棠宁到了一旁的偏院里,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多说一个字。
沈棠宁虽心有顾虑,但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一如此前吩咐苏启宸那般,让他帮着一起整理卷宗。
“凡是和鬼奴有关的,务必都找出来。”
沈棠宁神色淡淡,可大抵是跟虞景闲相处得久了,她说话时,总也还是会不自觉带着几分由不得旁人拒绝的坚定意。
这倒是释空此前不曾感受过的,他有些怔愣,以至于并未即刻动作。
及至沈棠宁不无错愕地抬头来看,四目相对之间,他才忙不迭收敛心神,即刻应是。
“今儿个,你也算是亲历过一次,但我想不通,怎的你已经被念到了名字,居然还安然无恙。”
就在释空兀自执着卷宗,静默着不做声的时候,沈棠宁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状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释空照旧静默不语,可他拢在袖中,藏了大半不被沈棠宁瞧见的手,却下意识收拢了几分。
沈棠宁似是对他的沉默并不意外,只又兀自笃定地重复了一遍,“释空,这名字我一定是听见了的。”
说这话的时候,沈棠宁从始至终都不曾收回自己的凌厉目光,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好教释空避无可避。
“贫僧也不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见沈棠宁大有不得到答案就绝不放弃意思,释空便也只好硬着头皮招架。
端着一副恍惚错愕的姿态,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茫然意,眼前的和尚就差将无辜两个字径直摆在台面上了。
但沈棠宁却是未必肯信。
“是呀,这不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情,才觉得难办呢。”她附和着应了一声,而后更是好一会儿没有开口。
如今的释空早已经没了先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又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在他们面前示好的,自是不敢无端和沈棠宁对视,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便兀自低头翻看卷宗。
沈棠宁见他如此,便也不再追问。
偌大的屋子倏而沉寂下来,除了间或响起的翻动卷宗的声响,再无其他。
修行之人,最是沉稳。这样的寂静姿态,无疑是释空最熟悉的。
沈棠宁几次无意间抬眸打量,瞧见的无一不是他愈发放松的模样。
“释空,为什么要割掉人的舌头呀?”沈棠宁倏然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