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权且不提,单就是虞景闲一旦出事,众人根本就找不出第二个可以替补他位置的人。
更不消说,当铺之外,还有偌大的东虞国还全仰仗着虞景闲主持。
虞景闲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这是沈棠宁从不曾动摇过的基本信念。
“大人,您就别胡说八道了。”因着怕其他人听见,沈棠宁并不能将话说得过分直白,她也唯有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
幸而,虞景闲听明白了。
“我不过说笑而已,哪里能当真任由他们胡来。”
这一句虞景闲说得再笃定不过,非但是为了安抚委实不安的沈棠宁,也是在借由这个当口,向她传达自己的基本原则。
同样的,沈棠宁也听明白了。
眼前情势的确不容乐观,但总也不至于时常被人牵着鼻子走。
纵是沈棠宁愿意,虞景闲也未必轻易点头。与其说他放弃挣扎,倒不如说是放长线钓大鱼。
自他们解开卷宗上的秘密,往后一连串的事,没有一件算不得出人意料。昨日夜里,那背着稻草人的书生既已现身,至少说明截至目前他们不曾寻错方向。
而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查清楚那人的身份,及诉求。
从他开始,便有了追本溯源的契机。
而虞景闲等的,显然就是此刻。
“希望他今夜还会再来吧。”
知晓了虞景闲的心思,沈棠宁却是并未因此而轻松分毫。虽说昨日夜里,一应鬼奴并不曾得手,可任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又想出些旁的法子来。
更要紧的是,此刻他们两个全然想不出半点应对策略。
一旦入了夜,却也只能照例循着此前的法子。
在沈棠宁看来,这无疑是非常不安定的危险因素。
“既来之则安之,这样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虞景闲自是看出了沈棠宁的不安,他有心想劝,但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踌躇许久,他到底也只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沈棠宁当然听进去了。
无可否认,虞景闲是对的。
但此刻的她就是心有不安,却又委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希望一切顺利罢。”
沈棠宁忐忑了小半日,脑中依旧全无思量,可外头的天却是渐渐暗了下来。
糟糕。
她不由得心神一颤,顾不上有片刻迟疑,忙不迭就往外冲。
虞景闲亲自寻来时,撞见的就是她这副不安的模样,他径直伸手去拦,强自拽住了人,这才让沈棠宁不得不暂且停下急促的脚步。
她下意识想掩住心底的不安,可等她好不容易看清楚眼前人时,到底还是没能抑制地住。
“别怕。”
“有我。”
对上不无急切的沈棠宁,虞景闲却是始终端着一副淡淡的模样,从始至终都不曾显露出多少不安。
因着他掷地有声的几个字,沈棠宁倒也的确兀自沉静了下来。
奈何,这一夜的情势却委实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麻烦得多。
那书生又来了,明明大多数人都不自觉践行着先前的约定,兀自沉默着不做声。
可那家伙却是并急着进犯,而是隐匿成了一名捕快,像没事人一般,悠悠然,自说自话一般,兀自说着些什么。
等有人下意识间暴露了自己的名号,下一秒便即刻成了那书生的附庸。沈棠宁和虞景闲在一旁瞧着,虽心底生急,却到底是不敢轻易出手制止。
不得已,他们只能和其他人一道,不如怅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心底惊骇万分,可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沈棠宁单知道那书生肩头扛着数百年冤屈,却也不曾想过,这人为了复仇竟是无所不用其极。
尤其是当着他们的面,全无顾忌地四处镇杀,这委实不在所有人预料之内。
可等他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儿时,再想要避开却到底还是晚了。
原本,东虞国的一应渡厄者得了虞景闲的吩咐,以缄默换得生机,一切践行得正好。可现如今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因着些许无可奈何的理由而不得不成为那书生的追随者,转而继续向从前的一应同僚发难。
他们本就是彼此知根知底的人,一时间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不过转瞬的功夫,情势陡然调转。
原本众人的倚仗彻底成了空,一时间所有人惊慌无措,泼天的压力毫无预兆地临到了沈棠宁和虞景闲的肩头。
他们必须要尽快想到抑制的办法,不可放任一切继续毫无节制地发展。
可切实可行的办法哪里会来得那么容易。
“别听,别信。”
沈棠宁下意识间扯着嗓子喊,倏而一句,起初倒也的确能让人有片刻的振奋,但渐渐的,到底还是不自觉淹没在其他喋喋不休的声响里。
虞景闲心知这根本就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可架不住沈棠宁不肯轻易放弃。
她连续不断地喊着,全然不顾嗓子已渐渐喑哑。
虞景闲见状,暗自长叹了一声,再一偏头,他索性也就学着这人的阵势,开始毫无顾及地喊。
一传十,十传众。
宁城寂静的夜,被这突兀的声响所割裂。然而,深处其中的人,却始终不敢有片刻松懈,沈棠宁只觉她全部的精神都已经被这一桩给裹挟了去,根本就再顾不得其他。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冷不丁有人到了跟前,一字一顿地说,“姐姐别怕,我们来帮你。”
倏而一声,让沈棠宁不由顿住。
她忙不迭回神去看,这才发现原本委身在宅院里的老老少少们,不知何时竟是全数赶了过来。
以那老鬼为首,其他小鬼们正奋力将所有人和鬼奴隔绝开来。
他们自发选择了以沈棠宁为中心,故而她成了那第一个沉静下来的人。
“你们怎么……”
沈棠宁心底里有太多的疑问,可只问了一句,就被那小鬼抬手做嘘声状,“别告诉爷爷哦,不然我会挨骂的。”
沈棠宁怔怔地点点头,她哪里会不知道,这小家伙会亲自跑来跟她咬耳朵,十之八九就是那位授意的。
可他既然不愿表露,她也就索性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