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彼此勾连,借机敛财。
可说起来平淡无奇的几个字,一想到这背后牵连着的,是许许多多人的性命,便总是带着些无可轻视的沉重意味。
至少,在沈棠宁看来,是这样的。
趁着这人还没开口,沈棠宁下意识间偏头看了一眼虞景闲。
他初听那村民说起时,便不自觉带着些愤怒姿态,这让沈棠宁委实有些担心。若是一会儿听完原委,他愈发气不打一处来,可如何是好?
尽管沈棠宁从来认定,虞景闲不是个因为一时气急而乱了心神的主。
但她总隐隐隐隐有种感觉,现如今他们两个在这九厄当铺的副本里经历过的所有的事,都曾是其他人血与泪的教训。
“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棠宁还没来得及回神,陡然听着虞景闲一声催促,整个人不由得心神一紧,她生怕自己冷不丁就错过了什么关键的消息,即刻收敛了心思凝神以对。
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这漫长的故事竟然并非是从一开始便从是那位蓄意谋人性命的白事铺掌柜而起。
“年头太久,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了,那裁缝铺里端坐着的,组上好几代都是艰难求生的穷苦人,虽是有这么一门手艺在,可那时候谁家的日子不是紧巴巴的,能有闲钱请人缝缝补补乃至于做新衣裳的,到底是少数。”
沈棠宁闻言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倒是信的。
若是连活着都成了奢望,自也不可能有谁冷不丁想着要再去求些旁的什么。
“直到那日,据说是有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不小心将那长衫给撕破了,这才找人来修。”
沈棠宁闻言一顿。
她脑子里倏然就有了些鲜明的画面,明明她不曾亲历过,可后头的事,倒也实在不难猜想。
无非是这裁缝从眼前这桩生意里嗅到了更多的商机,便索性动了些歪心思。
至于医馆和那白事铺,大抵就是此后衍生出来的。
而制造意外的手段,大抵就是沈棠宁和虞景闲来时曾差一点就中招的陷阱。但饶是她能厘清其中缘故,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官府众人是如何被牵连其中的。
更不消说,那接连遇上意外的,还都是从各地匆忙赶来赶考的书生。
倘若只有零星一两个,许也能用意外推诿,可沈棠宁想着,依着这三家如今的气派模样,显然不可能只是三两个而已。
尤其,他们亲眼瞧见的这一桩,受害的还是当地人。
那些人分明就是被钱财蒙蔽了心思,再也不见了人性。
沈棠宁越想越气,好几次咬牙切齿一般想要发泄,可虞景闲似是一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的肩膀,力道不大,可却也能让沈棠宁不得不因着这突兀的惊扰而从此前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她就是在这样断断续续的状态里,听完了平安村的三大致富路。
可直到那村民沉默着再没做声,沈棠宁和虞景闲竟也是半晌都没有说话。
那一刻,他们心底里显然是有着各自的思量。
沈棠宁毫无意外是惊愕非常。
虽说她是突然闯入东虞国的,对其过往的历史算不得心底了然。可依着她短短数月的经验来看,任何属地府衙一旦知晓此事,是断不可能视若无睹的。
旁的不提,单就是像虞景闲那样的镇魔卫,无疑会是第一个站出来,试图抽丝剥茧一般,找寻事情的真相。
可虞景闲却是已经先一步想到了旁的。
这三家互相勾连的做派,其实算不得高明。
在真正入伙之前,余下那两位不可能不知裁缝店那位做的分明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可他们还是允了,甚至还一步步走到了现如今这般规模。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贪。
而这,大抵也就是他们得以和属地一应管辖紧密勾连的根本缘故。
虞景闲相信,等这三位掌柜的赚到了心心念念的钱,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设法去疏通为官之人。
一如沈棠宁所想,受其牵连的书生者众,总也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并试图拨乱反正。
可科举三年一次,真正能及第的,却不过寥寥。
大多数人要么被贡院里的试题磨灭了心气儿,要么和他们先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位一样,因着盘缠用尽落了个凄惨下场。
总归是没有多少人存有余力,为自己的惨痛经历大声疾呼。
而这中间存下的时日,足以让各方联合起来中饱私囊。
“原来如此。”
和沈棠宁的错愕不安截然不同,不过一个故事的功夫,虞景闲便已经恢复了镇定姿态,神色淡淡地开口,再问的却是对方是否见过自己的同窗。
虞景闲说得很是细致。
剑眉星目,健步如飞,比他还要矮上半头。
那说的可不就是曹子轩嘛。
沈棠宁心底了然,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虞景闲竟然还郑重其事地加了一句,“那家伙瞧着是个性子急躁的,实际却是耐心地很。说话语气有或许会有些冲,可心思总是好的。”
沈棠宁正怔愣着呢,虞景闲却是已经得了对方笃定的否认答案。
“这几个月间,我只见过一个俊俏的,只有你。”那人一字一顿间,满是赞许意,可被夸的人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无他。
经历过平安村种种惊魂,虞景闲此刻怕极了曹子轩也成为了那许多无辜牺牲的人之一。
故而,他根本就无暇顾及旁的,只一门心思地想要找人。
“多谢。”
因着心底生急,虞景闲再顾不得旁的,忙不迭就拉着沈棠宁一道分头行事。
“我去医馆,你去裁缝铺,这村子就那么大,我就不信他小子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说这话时,虞景闲赫然带着几分愤恨模样,但沈棠宁知道,他只是心里时刻牵挂着,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没能控制好情绪。
“少爷,曹少爷福大命大,又是个聪明人,不会有事的。”沈棠宁点头应下他所有安排的同时,也不忘仔细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