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了京城。
以一种莫名的方式。
一如他此前被全无预兆地丢进去一样。
苏启宸恍恍惚惚地瞧着眼前熟悉的学堂，心底里却是好一阵无语。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不过是迫于无奈进了一趟九厄当铺，一切就好像彻底乱了套一般。
苏启宸不是没想过要想办法厘清如今的一应遭遇，可奈何，他脑子里已经被强行塞了太多的东西。
先是曹子轩。
他明明行的是忠臣之事，可到头来却成了众矢之的。
再是沈棠宁。
这人明明有了卜算的本事，却从不曾显于人前。
还有虞景闲。
因着苏家的关系，苏启宸此前也曾听说过许多这位新任君主的雷霆手段，可单就是他这两次当铺之行看来，这人大抵也没有父亲说的那么不堪。
他之所以会强制要求所有人同心协力将那九厄当铺带来的麻烦连根拔起，大抵就是因为已经亲历过太多的事情。
只是，苏启宸依旧想不通，这人既然贵为皇亲，他又何必非要留守镇魔卫呢？
尤其，虞景闲此前种种遭遇，早就已经被一众世家全数扒了个干净。
苏启宸自然也有所耳闻。
他始终都没想明白，也不是没想过要当面问个清楚，可实在是他每一次和虞景闲甚至是沈棠宁照面时，总也免不了身陷困局，以至于纵然他有心想问，却也知道彼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等他们好不容易脱困，虞景闲又总是时不常摆着一副冷脸。
再加上苏启宸才被人亲自教训过，他虽从来纨绔，可到底也没有勇气再三招惹那些明知自己根本就无力抗衡的人。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及至此时，他也始终一无所知。
“苏启宸！”
就在他暗自恍惚时候，外头却是冷不丁响起了一声突兀的声响。
苏启宸全无预料，不自觉被这声响激了一下，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等她下意识循声望去，对上的赫然是他爹。
苏启宸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了些，好容易等他深吸了一口气，暗自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开口喊了一嗓子，“爹……”
但没成想，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来人却是倏然快步向前，不由分说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苏启宸着实被打蒙了。
这算什么？
“你小子在学堂里不好好读书，究竟做了些什么？”
伴随着一声没好气地怒喝，苏启宸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他忙不迭起身，“爹，此事说来话长，等儿子慢慢解释。”
苏启宸暗想着就他这莫名被丢进九厄当铺的事，若不是亲历过，想来是没可能轻易接受的。
他做好了要和自家亲爹做长久说明的准备，毕竟这一路上他实在是历过太多九死一生的时候，那些事情单是回想起来，就让苏启宸不由得脊背生寒。
好容易寻过了个机会转述，他可不得说仔细些。
可遗憾的是，苏启宸到底没能有这个机会。
“闭嘴！”
“你小子立刻给夫子道歉去！”
苏老爷子赫然是气急了，他哪里还能听进去苏启宸的只言片语。
一炷香前，有下人来报，说是苏启宸回来了，他便忙不迭赶了过来，为的不过就是将这个不孝子亲自押到夫子跟前赔罪。
“至于其他的，我稍后再跟你算！”
听着眼前人咬牙切齿的一句，苏启宸不由得心底一惊。
及至此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儿。
刚回来的时候，不该一门心思只想着先前是经历的，而该立刻找来奴才问个清楚。
他不在这儿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可惜，此刻才会意，实在是太晚了些。
这边厢，苏启宸莫名挨了一顿训斥，他哪里会知道，虞景闲和沈棠宁正也为各自的遭遇头疼。
离开当铺后，沈棠宁便即刻算了一卦。
此番，她问的是虞景闲。
卦吉。
至此，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大半。
虽说是没来得及将那副本中的一切疑团尽数揭开，可虞景闲安好的消息，却也委实弥补了她诸多慌乱。
至于曹子轩，虽说暂时还尚未见到人。可沈棠宁从来相信，若是他们可以离开，那曹大人必然也行。
沈棠宁不是没想过要去找虞景闲，好将她心底的诸多猜测全数告知。
可如今的虞景闲早已经不同往日，哪怕他们两个都无有顾及，沈棠宁到底也没有想办法像从前一般，径直闯进镇魔卫属地里，不由分说拉着人说话。
毕竟，虞景闲远在深宫，那显然不是沈棠宁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
不得已，她只好暂时将一应想法暗自压在心底不表。
殊不知，沈棠宁还没回到家里，她离开了九厄当铺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虞景闲的耳朵里。
这人到底是先行一步，尽管尚不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还是忙不迭安排了亲卫仔细守在附近。
自然，虞景闲不可能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真实意图。
可沈棠宁毕竟是自那之后第一个走出当铺的人，底下人不敢有半点疏失，自是即刻来报。
虞景闲得了消息，先是不由得愣了会儿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没了他的吩咐，前来报信儿的人自然不敢轻易离开，他只惴惴不安的提着一颗心，生怕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什么。
幸而，帝王这恍惚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过须臾的功夫，他便回神，神色淡淡地道，“继续盯着。”
波澜不惊的一句，却真实让人不自觉长舒了一口气。
虞景闲却是不知道这人的异样，得知沈棠宁安然无恙地从九厄当铺离开，他到底是不自觉安心了许多。
可苏启宸就没那么幸运了。
先是劈头盖脸一通呵斥，再是莫名道歉，而后更是要他承诺绝不再犯，可怜苏启宸甚至没能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又能承诺什么呢？
可他不过迟疑一瞬的功夫里，却是在不经意间触怒了苏家老爷，全无预兆的，他就这样被请了家法。
“等等！”
长鞭刚刚落下的时候，苏启宸似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喊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