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苏启宸一直都没能搞明白,从来都不怎么肯轻易待见他的亲爹为什么突然换了一副和善的皮囊。
可他总隐隐觉着不对劲儿,偏又说不上来。
幸而,沈棠宁还算淡然,她跑来苏家,不过就是为了帮着苏启宸找到他突然消失不见的玉佩,至于其他的,算的上无关紧要。
只不成想,苏家老爷子却是不这么想。
三人对坐着说话的功夫,他一会儿问沈棠宁的经历,一会儿又追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尤其是沈家的事,他恨不能问个底朝天。
如此刨根问底的姿态,沈棠宁却是并不陌生。
往常,但凡是有急着想要让她们沈家母女保媒的,总也免不了被追根问底。
可沈棠宁显然怎么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也会成了那个被人接连不断追问的人。
这世道还真是奇怪呢。
纵然心中暗自腹诽,可沈棠宁面上却始终波澜不惊。
不为旁的,实在是单就是眼前这些事,她平日里还不知道要开口多少回,听多了各式各样的答案,加之又将苏老爷子的心思摸了个七八分,沈棠宁自诩想要将此事圆过去,并不是难。
事实上,应对之时,沈棠宁便有意识地想要摆出他们两家的差距,为的就是替苏启宸断了这莫名其妙的姻缘。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这些年实在是太过混账,还是沈棠宁跟在他身边的时候,表现得太过镇定。饶是知道她如今尚在孝期,曾有过婚约,苏家老爷子居然也半点不在意。
沈棠宁见状,不由得心下愕然。
话至于此,苏启宸自然也后知后觉的咂摸出些滋味来了。
沈棠宁的确是哪里都好,可这人哪里是他可以随便染指的?
那可是虞景闲的人!
一时间,苏启宸心底不由得警铃大作,他恨不能即刻起身,斩钉截铁地替他爹结束这荒诞的话题,可奈何,他好几次意有所指地想岔开话题,却是都被苏父毫不客气地打断。
“你小子别说话,没见我正跟沈姑娘说要紧事呢?”
不容置喙的一句落下,苏启宸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他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暗暗在心底里反问一句,翻出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算是哪门子要紧事?
还嫌他在沈棠宁面前不够丢人嘛?
可纵然苏启宸暗自怜惜自己仅剩的颜面,却到底是不能轻易保全。
“沈姑娘,今日既然来了,便留下用饭吧?”
“左右你回去也是一个人,若是倦了,大可在家里休息。”
苏老爷几句话说完,转头便要亲自吩咐厨房仔细准备,这样的阵势着实将苏启宸吓得够呛。
他一时间也顾不上跟沈棠宁解释一二,只忙不迭跟了出去。
然而,还不待他说些什么,苏父却赫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悠悠然道,“你小子这一次总算做了件聪明人事,放心,爹一定帮你!”
说完,也不管苏启宸是何模样,便兴冲冲地走了。
瞧那架势,无疑是要替苏启宸好好操办一场。
若是沈棠宁愿意的话,今晚上即刻完婚也不是不可能。
苏启宸望着他爹远去的背影,委实是半晌都没能回过味来,劝不住他亲爹,便只好回头去给沈棠宁赔罪。
“对不住啊,我也不知道我爹他怎么就突然想歪了。”
苏启宸是男子,就算是无端被误会,也没什么要紧。可沈棠宁就不一样了。
她一个女子,冷不丁就被人问及一堆私密事,无论如何心里肯定都不是滋味。
“没事。”
沈棠宁云淡风轻的一句,却是不在苏启宸的预设之内。他显然是怎么都没料到她会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可是……”
苏启宸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沈棠宁却是已经兀自抢断,“你爹他很爱你。”
这冷不丁的一句,更是让苏启宸半晌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在他举足无措之间,沈棠宁却是已经淡淡开口,“不是说要找玉佩嘛?”
不以为意的一句,倒是让苏启宸即刻从恍惚中回神,忙不迭开始说要紧事。
只是,苏启宸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好不容易挖空心思请来的人,先是听他爹说了些有的没的,还没来得及干正事,却是又被人径直请走了。
要不是对方来头太大,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受这样的委屈。
可事实是,苏启宸根本就没办法说一个不字。
径直来到苏家请人的,是曹子轩。
是的。
就是那个不经意间在副本里,差点就没了性命的可怜虫。
苏启宸虽说只见过他的画像,可当那人径直立在跟前,神色淡淡地说,自己是奉命来请沈棠宁的,他根本就顾不上追问一二,只下意识移开了一步。
奉的是谁的命,这显然不是什么秘密。
虞景闲都亲自来要人了,苏家如何还能藏着掖着?
现如今,比起那突然消失不见的玉佩,苏启宸反而愈发关心,差一点抢了圣上的人,这该怎么判?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该亲自陪着沈棠宁走上一遭,再义正言辞地将其中一应问题都解释清楚?
至少,不能让虞景闲误会了。
可他到底是没有这么做。
不为别的,曹子轩只请了沈棠宁。
“冒昧相请,劳烦沈棠宁随下官进宫。”言下之意,虞景闲只点了沈棠宁来见,其他无关人等,根本就没资格踏进去。
“好。”
沈棠宁却是不知道,只眨眼的功夫,苏启宸已经想了那么许多。
这算是虞景闲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名正言顺地邀约,她虽也隐隐察觉出怕是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到底是没有往深里想。
尽管上一次在九厄当铺里他们都并未能如愿,可现如今曹子轩已然安好地站在自己跟前,单是这一结果,便足以让所有人庆幸。
纵是不在意,但路上沈棠宁还是不自觉追问了一句。
架不住曹子轩竟还是个闷葫芦,“陛下没说,我也不知道。”
得,白问。
沈棠宁兴致缺缺,却也只能兀自收起诸多不安,只径直往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