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他们彼此间居然有婚约在身,沈棠宁自是有一瞬愕然。
可也不过只是转瞬的功夫罢了。
她和沈母再见虞景闲时,这人造已经没了从前的身份,试问谁又能知晓他的从前?
更何况,如此过往如今也断然不适合再由着她们来提。
虞景闲是东虞国主,能站在他身边的女子,自然也必然要将这天下放在肩头。
沈棠宁自问没这样的实力,饶是侥幸活了两辈子,可她一直信奉的是活好自己的,好好地活。
替自己,也替真正的沈棠宁。
“陛下,往事不可追,倒不如往前看罢。”
虞景闲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棠宁听他说了许久,末了却只是悠悠然蹦出这么一句。
话自然没什么错漏,可虞景闲却也没忘记从中品咂出她对二人从往婚约的不以为意。
“你……就只想说这个?”
不知是不是太过生气,虞景闲不自觉错愕了好一阵子,等他好不容易找回了些精神,才一字一顿地反问。
沈棠宁虽是隐隐察觉出虞景闲问话时,不自觉带着几分清冷意,他先是不由得一顿,暗自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圣上大抵是不满被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掩过了婚约一事。
这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意识到这一点,沈棠宁忙不迭退后一步,径直跪在在地上。
“你做什么!”
沈棠宁这一出,却是比她方才说的话还要让虞景闲无所适从,他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带着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为旁的,实在是他从来没有设想过,知晓种种情由之后的沈棠宁,会是如此模样。
“陛下,往事种种,缘故颇多。现如今您既贵为九五之尊,便不若让此事翻篇,除却民女,这世上再无第三人知晓,岂非正好?”
沈棠宁郑重其事地说着,末了还不忘磕了个头,以表诚意。
至此,虞景闲总算是听懂了。
沈棠宁话里话外念着的,不过就是让他以天下颜面为先,忘了这不知是谁先挑起头想出来的所谓婚约。毕竟如今虞景闲成了一国之君,没谁会有胆子去翻他的旧事。
换言之,除了今天全无预兆,不得不兜头接受这莫名往事的沈棠宁之外,不可能再有人贸然提及。
“那你可就想错了。”
厘清了沈棠宁的心思,虞景闲便也不至于始终惴惴不安,他倏然轻笑了声,不疾不徐的一句却是让几步开外的人不由得神色一顿。
想错了?
什么意思?
他还真准备践行婚约?
等等?
那岂不是意味着,沈棠宁将不得不进宫?!
诚然,跟在曹子轩身后踏进深宫的时候,沈棠宁也曾暗暗在心底里感慨,影视剧里不论如何精致的布景,都抵不上切实身在其中,仔细感受来得震撼。
也正是经由这一遭,沈棠宁才总算深切地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做春风得意马蹄疾。
此生能在这深宫里走上一遭,自是振奋不已。
就在一瞬之前,沈棠宁还在盘算着要和虞景闲争取一份仔细感受皇宫的机会,可此刻她满脑子都只剩下他不以为意的一句错了,只刹那的功夫里,便已经不知想到哪儿去了。
好容易等沈棠宁总算稳住了情绪,她试探着抬眸,偏巧落在虞景闲深邃的眸子里。
虞景闲似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疑惑,干脆而利落地说,“曹子轩知道。”
听着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沈棠宁原本已经悬在高处的心,总算又安定不少。
还好,是曹子轩。
那是虞景闲甘心以身犯险也要护着的人,想来曹子轩对他的心思也是一样的。故而,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替挚友和君主保全秘密。
想通了这一层,沈棠宁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你……知道虞景烁在哪儿嘛?”
虽是心下稍安,可方才那一瞬,沈棠宁几乎是下意识仰起头,偏又再问不出此前横在心头的问题,她便也只好心一横,硬着头皮换了个说辞。
但不成想,这话刚一说出口,虞景闲却是不由得神色一滞。
奈何,彼时沈棠宁自己的心思也是七零八落的,根本就顾不上多想。
“不知。”
听着虞景闲淡淡的回应,沈棠宁只觉心底里陡然生出了几分凉意。
诚然,她从来都不曾见过虞景烁,可哪怕是他曾亲下罪己之诏,沈棠宁却也总以为,走到如今这一步不过是上位者的无奈之选。
常言道,高处不胜寒。
像他们那样的,立在山巅之上,操持家国天下,被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任谁都不可能淡然。
心不平,思虑远,那都是他不得不面对的。
沈棠宁虽不曾亲历过,可单只是闭上眼睛想象,也能品咂出其中的诸多艰难。
“唉……”
沈棠宁不自觉轻叹了声,虞景闲闻言不知怎的就阴恻恻地补了一句,“你很关心他?”
悠悠的一句,让沈棠宁不知该如何招架。
她不由得愣了一愣,却是没能顾得上回应,而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冷不丁追问,“陛下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总算又一次问起了虞景闲。
这让某个从骤然听到虞景烁这个名字时,就一直克制着摆出了一副不以为意姿态的虞景闲很是受用。
“九厄当铺的麻烦还在蔓延,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请你帮忙。”
这边厢,沈棠宁又一次得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而曹子轩却是被苏启宸父亲盯上,他刨根问底一般,本只是想要探究沈棠宁的身世,不想愣头青一样的曹大人却是冷不丁丢出一句,“陛下与沈姑娘早有婚约。”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让苏老爷即刻愣在原地,好半晌没能回神。
沈棠宁是陛下的人?
苏启宸那小子是抽什么疯,才会试图和虞景闲抢人?
一想到宫里那位自来说一不二的性子,苏老爷子便不由得头皮发麻。
明明两个时辰前还在暗自欣喜,以为那混小子总算稳当了一回,可现如今他却是恨得咬牙切齿,只盼着能找个人好生教训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