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虞景闲却是并未接茬,而是悠悠反问,“你要什么?”
这冷不丁的一句,却是让沈棠宁不由愣住。
她愣是隔了许久,才不无莞尔道,“当真是天子肆意,听这意思,便是我要天上星水中月,您也必然答应?”
沈棠宁说话的时候,面上挂着无需掩藏的笑意,哪怕明知这一切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可现如今立在虞景闲跟前,她也实在是没了那点胆战心惊。
“可以试试。”
虞景闲同样眸中含笑,说话间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
他们不约而同从彼此的眼神里品出了那并不陌生的自在味道,尽管暌违许久,可这是沈棠宁难得的,再一次在虞景闲眸子里瞧见那几乎可以睥睨天下的姿态。
“那我可就等着了。”
沈棠宁毫不客气地应了一声,瞧那阵仗赫然是吃准了虞景闲不可能说话不算话。
“自然。”
虞景闲轻声应下,眉眼间尽是从前没有过的释然。
是日,沈棠宁被安排留宿宫中。
这自然也是虞景闲的安排,骤然听着这一句,沈棠宁本是下意识想要拒绝,饶是她对这深宫大院多有好奇,但到底是从来都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留在此间。
哪怕只是一晚,也委实让人无所适从。
“明日一早,我就会昭告天下,奉你为国师,你只需对我一人负责,留在宫中只是为了便宜行事罢了。”
虞景闲显然是一早就已经想好了一应说辞,眼见着沈棠宁在不经意间表现出了些许惊愕,他便即刻用义正言辞的姿态,噎的人再说不出哪怕半个不字来。
字字句句,合情合理。
沈棠宁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
她只能接受。
但许是因为宋淮听这个名字,实在过于陌生了些,沈棠宁虽不曾主动开口,但到底是有了仔细欣赏宫中种种的机会,但偏偏她却是着实有些兴致缺缺。
和宋家的婚约?
沈棠宁挖空心思想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回想起她和沈家的那点缘分。
就连她不得已为未婚夫守孝三年,也是因着同样的变故。
但是不成想,这变故之外,竟还有一个虞景闲。
不,准确来说,是宋淮听。
那人是宋照养子,也合该是沈棠宁原定的小叔子,虽说并无血脉亲缘,可沈棠宁分明记得,当初两家议亲之时,沈母悠悠然一声叹,说单看那宋家人对宋淮听这个外人的照拂,便不难想见往后会如何待她。
沈棠宁不知道彼时真正的自己作何感想,只是现如今,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轻易消化这不知从哪儿,冷不丁多出来的新姻缘。
“兄长故去,可沈宋两家的情谊仍在,当时突然,义父并不曾告知,此事是我后来多番寻访才终于知道的,原以为得外间事了,便能圆满。但不成想,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这是当时虞景闲的原话。
的确,任谁能想到,一个不良人家的养子,其真实身份竟会是真龙之子。
皇子身份何其尊贵,更不消说虞景闲自小便是意外流落,骤然被寻回家中,寻常百姓家都恨不能将这世上一切好东西堆到他的眼前来弥补一二,又遑论深宫?
好东西太多,只怕是虞景闲一时间已然挑花了眼。
加之他本就不知沈宋两家还有新的盘算,一来二去多耽误些时日,总也是在所难免。
但,他为什么会突然又知道了呢?
这才是沈棠宁最是头疼的事。
她从来承认,选择帮助虞景闲是自己绝不会轻易后悔的决定,但这一切,无一不是因着他们此前共同出生入死而经历过的种种。
沈棠宁确认,这中间绝无半点儿女私情。
且不说如今的她尚在孝期,单是已经挨过了这三年,也且得看他们之间的缘分。
何况,沈棠宁对虞景闲可从来都没有别样的心思。
但偏偏,现如今冷不丁又有一尘封数年的婚约被砸在跟前,搅和得她实在心绪难平。
沈棠宁思来想去,到底还是不敢全然轻信。
辗转反侧了一夜,好不容易才总算想起长辈之中或是还有一人,堪堪知晓其中原委。
沈棠宁之母。
“陛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虞景闲才刚在朝堂上宣布了自己的决意,沈棠宁转头便寻了进来。
因着她说话时多少有些仓促,虞景闲还有意揶揄了一阵,“朕可是刚宣布了任命,断然没有朝令夕改的。”
他一字一顿说得再笃定不过,瞧着他不无凌厉的神色,沈棠宁先是不由得一怔,似是并没能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些什么。
“我没打算拒绝国师之位,”沈棠宁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终于迎着虞景闲的审视目光,直截了当且坦荡荡地说,“这是我可以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的的机会,凭什么拒绝?”
这倒是沈棠宁的风格。
昨日一番深谈,沈棠宁毫不掩饰对虞景闲的担忧。
九厄当铺的纷扰不曾停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铺天盖地一般,有了些新的影响。
诚然,虞景闲并不曾将所知的种种隐患尽数道来,可单就是沈棠宁自己已经亲历过的,便也足以让她胆寒。
“那你所求为何?”
虞景闲似是总算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昨儿个就让你自己提,偏生要等到此刻,实在是让人应接不暇。”
这后半句赫然是在为自己方才的惊慌失措与不安做注解?
沈棠宁冷不丁意识到这一点时,着实有些恍惚。
这样的虞景闲,可与她印象里的相去甚多,她甚至有那么一刻恍惚着,有些不敢相信。
“我这不是才想起来嘛。”
不过片刻的功夫,沈棠宁兀自收了心思,有意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淡淡道,“我此来京城本就突兀,现如今又成了您钦定的国师,显然是不能回到母亲身边尽孝,还请陛下体恤,许我将她老人家带回家中照看。”
这可是沈棠宁好不容易才想到的由头,将沈母请回来,也好一问究竟。
“倒是朕疏忽了。”
虞景闲闻言一顿,转头便命人通传,令曹子轩即刻动身,将沈母请了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