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就算虞景闲不开口,沈棠宁也免不了要算上一卦。
这一卦,不单是为曹子轩,也是为沈母。
依着沈棠宁方才听见的种种,按说沈母当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避的开,可事实却是除她以外,所有人都不见了踪影。
因着曹子轩等人消失得委实太过突兀,以至于沈棠宁几乎是即刻便想到了九厄当铺。
可她却是并不敢轻易表现出来,沈母对其始终讳莫如深,虽说沈棠宁不得已跟着虞景闲几进几出,但每一次她这做娘的始终都是提心吊胆的。
如此种种,沈棠宁毕竟是已经亲眼得见过许多次了。
更不消说,此番还是她亲身被牵扯其中。
沈棠宁太知道,若是自己没有半点遮掩,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情况,只怕是会让好不容易才渐渐稳住了心神的老妇人又一次急火攻心。
至于她是不是还能有先前的幸运,沈棠宁却是半点不敢托大。
思来想去,她到底是没顾得上说实话。
所幸的是,外头来报说是陛下到了,沈棠宁便索性借着这个由头快步走出。
沈棠宁抬眸应声的当口,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虞景闲一眼。
他的神色算不得太好。
沈棠宁心道他大抵也是知晓了个七八分,如今冷不丁来寻她,为的不过是一个早就已经笃定的答案。
沈棠宁径直起卦。
卦向凶吉各占了一半。
面对这样的结果,沈棠宁的神色倏地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虞景闲在旁瞧着,心底愈发生寒,但面上却是不敢轻易表现一二,唯恐因着自己的缘影响了沈棠宁的判断。
事实上,纵使已有卦象,可沈棠宁却是并不曾停下,眼见着她继续推演的动作,虞景闲着实意外非常,毕竟这是往常从来没有过的。
想来,便是此事与从前相较,有了太多的不对劲儿。
虞景闲强自压制着心底的不安,只静静地凝神看着沈棠宁。
只见这人手上动作不停,只眨眼的功夫,便将台面上的卦象变了又变,倏而似如梦初醒一般面露恍惚,倏而又像是惊愕非常。
虞景闲甚至想不清,究竟过了多久,他才眼看着沈棠宁渐渐沉静下来。
“陛下,且差人去找当票吧。”
这是沈棠宁卜算许久,对虞景闲说的第一句话。
虞景闲自是无有推脱,“好。”
只干脆利落的一个字,虞景闲淡淡应下,从不见半点迟疑。
沈棠宁却依旧有些恍惚,方才她之所以会继续,不过是因为就在卦象初显的那一刹那,她倏然福至心灵一般,恍惚瞧见了一个依稀的身影。
此前,沈棠宁的确不曾往深里想。
饶是她始终有意无意的让自己代入沈母的视角,毕竟这是她迄今为止唯一可以笃信的事。
直到,她突然算到了那个被沈母救下的小丫头。
这是沈棠宁此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哪怕是当初陈若雯教她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说过,可以在一卦之中算多人。
沈棠宁也从来相信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本事,故此现如今冷不丁撞见,实在是让她意外的很。
虞景闲却是并不知道沈棠宁心中所想,只当她是为卜算的结果而忧心。
“被国师算过,无论好坏,朕也算是心中有数了。”
倏而一句,让沈棠宁不由得顿了一顿,就在她为这人莫名的一句而心神恍惚的时候,虞景闲却是冷不丁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笃定道,“朕是天子,当我逆天改命之能,就算是再大的困局,总也能寻到解法。”
听着虞景闲一字一顿未实坚定的说辞,沈棠宁却是半晌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自是听得真切,知道虞景闲此番十之八九是为了安抚自己。
但正也是如此,反而愈发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招架,毕竟不久之前,她才言之凿凿地跟虞景闲说过,她会竭尽全力帮着眼前人处理好如今的麻烦。
可事实上,如今看来,沈棠宁还有许多及不上的事。
只是,这份失落她并不敢贸然显露在虞景闲面前,只怕又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们如今无端进了副本,便只有一条路能走。”
沈棠宁想了想,到底还是缓了声调对虞景闲道,“曹大人既不是第一回,想必也知道如何才能保全……”
虞景闲闻言点了点头,“前次突出重围,我已叮嘱过,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身犯险。”
沈棠宁当即附和着点了点头,虞景闲本就是仓促外出,自是不敢在外多做停留。
他和沈棠宁商议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先将沈母带回宫里去。
不为旁的,只想着要为她安排个安静且周全的地方。
自从苏启宸那小子不管不顾寻上门去,将沈棠宁往他苏家带,虞景闲便已然想到了会有此时。
如今种种盘算,自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变数不过是他此前从没想到,这才不过几日的工夫,曹子轩竟会又冷不丁掉入新的麻烦中去。
得知要进宫,沈母不由得心底生惶,她下意识就想要推诿,可奈何沈棠宁和虞景闲始终坚持,她便也就没了可以仰赖的。
“娘,我过不了多久就得离宫,您且安心在宫里住着,一应用度陛下早有打算。”
好容易虞景闲再没跟着,沈棠宁这才郑重其事地转身相劝。
可沈母一听这话,无疑变得愈发不安了。
“那劳什子当铺可当真不是人该去的地方,太危险了……”从前沈棠宁前去,沈母虽心有不安,但到底不曾阻拦。可这一次,她自己无端历了这一劫,虽是尚不曾听沈棠宁直言,可到底也猜到这其中大抵有几分其中缘故,自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放任她去。
“娘,我必须去。”
这一句沈棠宁说得再坚定不过,“九厄当铺害人,陛下存了心想要毁掉,我已经答应了。”
听到这儿,沈母的神色一变再变。
但架不住沈棠宁字字句句说得恳切,“若是不处置好,往后还说不准有多少人受到牵连,娘您心善,定是不忍心看到偌大的东虞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