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去……”
虞景闲才刚想溜,却不想被家里二老不由分说地拦下,“今儿家里有要紧事,你且留下替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姐姐相看。”
饶是他娘说得干脆利落,虞景闲却委实是好半晌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不无茫然地问,“相看什么?”
幸而,如今的他年纪尚小,纵是问的干脆,也并不止于让人意外,但笑显然是免不了的。
果不其然,他爹笑了笑。
“当真还是个傻小子,相看相看,能是相什么?自然是看男人啰。”
话至于此,虞景闲自是懂了。
可他面上却还是不由得浮现出了几分愕然意,“家里几位姐姐年纪还小呢……”
最重要的是,他都还没到该娶妻的年纪,无论如何都犯不着要几位姐姐牺牲自己来换取他的姻缘。
“还小?”
他爹一听虞景闲不自觉的嘟囔便没好气地啧啧连声,“前儿个才被送回来的,不赶紧找个人家嫁了,得前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人家要吗?”
虞景闲哪里还会听不明白呢?
自从那两位姐姐被重新送回家里来,爹娘瞧着她们便始终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的,那姿态赫然是恨急了。
虞景闲原本以为,只要她们耐得住性子,能一如既往地为家里分担活计,虽多少辛苦些,可毕竟有饭吃有屋住有衣穿,总好过流落他乡,生死不知。
何况,这家里还有他在呢。
虽说眼下的情势的确艰难些,可虞景闲一直都相信,插科打诨一般提醒得多了,再是迂腐的无知之人也该明白,儿女不是牲口,该仔细呵护而不是肆意践踏。
虞景闲原先是真的以为,他能找到机会说服父母的。
但没成想,还不等他找到机会,就已经出现了新的意外。
而眼前种种,显然半点不在虞景闲的预料之内。
如果说沈棠宁今日之变让他意外,家里这接连的变故更是让虞景闲应接不暇。
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
“你今日哪里都不准去,只管在家里等着,切不可怠慢了。”爹娘还在身后喋喋不休的叮嘱,虞景闲却是已经多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了。
可他也清楚,今日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找沈棠宁问个清楚了。
只是,虞景闲到底是比其他人都更加笃定,她显然是无辜的。
既然现如今那人已经被视为真凶,想来幕后真正的推手想来也只能靠他了。
可在此之前,虞景闲需要先解决好家里的事。
虽已经从爹娘口中得了有关消息,可虞景闲却实在有些胆寒,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告知实情,尤其这所谓的安排还可能影响对方一辈子。
但就在虞景闲兀自斟酌用词的时候,那几位姐姐却是已经知晓了其中原委。
虽说婚嫁是任谁都无可避免的人生大事,但显然像是如今这般,冷不丁就摆在了台面上,说到底还是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她们全无准备,自是无暇应对。
更不消说,家中爹娘如此急切地安排,归根究底是不愿意多照拂她们。
如此一来,纵然是事成,往后她们也绝不可能得到来自亲人的扶持,正也是因着这个缘故,才让这四个丫头不由得寒由心生。
凄凉惨淡的现实就这样明晃晃的摆在明面上,先是长姐,而后便是其他人。
事到如今,她们心中赫然明镜儿似的,除却最小的弟弟,其他人都无可避免地无从躲开这一宿命。
“哭什么哭!”
虞景闲倏然瞧见几个姐姐哭哭啼啼的,不由得顿住,可还不等他想到些安慰的说辞,却不想这一幕竟是被做爹娘的瞧了去。
这两位几乎是毫不客气地板着脸,没好气的呵斥道,“眼看着人就进门了,你们这是想打我们的脸吗?”
“我告诉你,今日只消是对方答应了,你们几个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听着父母言之凿凿的一句,虞景闲不由得脊背生寒。
饶是早已经预料到四个姐姐在家里并无半点权势,可虞景闲却还是第一次瞧着她们无可挣扎的颓败模样。
“既然姐姐们心有不愿,要不等往后再说?”
“成家到底是一辈子的事。”
虞景闲没办法端出从前那一副说一不二的阵势来,以他现如今的能耐,并不能全无顾忌地与父母为敌。
他还不够强大,护不住人。
然而,让虞景闲始料未及的是,他不过是帮着说了几句转圜的话,却也还连累了几位姐姐。
“好呀,你们几个贱蹄子,明知一切已无变化的可能,居然还敢随便带坏你弟弟?”
“今儿个就算是有他帮着说情也没有用!”
当娘的不知为何怒火中烧,转头便举着随手抄起的笤帚,竟是不管不顾地朝她的女儿们抡过去。
虞景闲搭话之前并不曾设想会是这样一番场面,虽说他早知道那两人从心底里并不把这四个亲生的女儿视作重要的家人,可冷不丁瞧着这一幕,终究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他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她们四个就将迎来更惨淡的命运。
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好容易挣脱家里的麻烦事,虞景闲这才是听说沈棠宁因着接连给余家村带来了诸多不详,村里人便再不容其在这儿生活了。
“那她会被送哪儿去?”
虞景闲不明所以地追问了一句,不想周遭众人倏然听着这话竟是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她哪儿也去不了,死了也注定是余家村的鬼,听说村长要亲自主持将她沉塘。”
村里人四下围坐着,云淡风轻的一句,落在虞景闲的耳朵里却是不啻惊雷。
沈棠宁要被沉塘?
这怎么能行!
他得去救她!
不过刹那的功夫,虞景闲心底便有了主意。余家村的沉塘左不过是浸猪笼,他知道位置,可沈棠宁如今被关在村长家里,四下定然有人严密把守,就像昨日夜里那样,为的是不给沈棠宁逃脱的可能。
虞景闲想要救人,以他如今之能,显然是做不到的。
沈棠宁不可能甘心就这样死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