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当然不可能甘心。
她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然而,最是让她无从招架的现实是,就在沈棠宁倏然意识到事态不对劲,下意识想要给自己重新卜算一二的时候,她冷不丁意识到,自己原本用来傍身的一切,全都不见了。
无论她如何起手,始终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饶是她挖空了心思,将陈若雯从前所授种种无一不重新回想了一番,却依旧不知道该如何破眼前的死局。
说什么天命者,依沈棠宁自己来看,她不过就是个倒霉蛋。
从莫名身死的那一刻起,许多事情便已经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了。
她救不了自己,就只能寄希望于他人。
可这偌大的余家村,除了一个眼下尚且连自顾都不暇的虞景闲,又会有谁在意过她一个危险的外来者?
在这一点上,沈棠宁显然是有自知之明的。
无人来救。
如此一来,摆在沈棠宁面前的,便无疑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等来真相。
这本该是最直截了当,也最容不得他人轻慢的决绝之路,可沈棠宁清楚,早在她被人五花大绑之前,这条路就已经断了。
她该怎么办?
所有的退路已经被封死了,沈棠宁倏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纵然心底再纠结不过,可却也只能悠着性子在旁静默着不说话。
而另一头,虞景闲到底是放心不下,他虽拗不过家里人,可到底是放心不下。
毕竟,那是沈棠宁。
她不能有事。
虞景闲盘算了许久,好容易才总算寻了个不至于引起其他人警觉的午夜时分,他想要趁夜溜走,想办法救人性命。
然而,还不等他有机会避开家里人意味深长的眼神,悠悠然溜出门外,那唯一的出路跟前,却是已经赫然挡着一道清瘦而苍老的身形。
“不准去。”
虞景闲尚来不及看清情势,只听耳畔冷不丁响起这不容置喙的一句。
再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像是倏地被谁抽离了全部的精神一般,自顾自就倒了下去。
可虞景闲到底是没有径直摔在地上,那清瘦之人似是早有预料,于虚空之中状若不经意地虚扶了一把,就将虞景闲凌空拖起,免了这人一场没必要的皮肉之苦。
虞景闲去不得。
这不单是这家人心底里从不曾动摇过的心思,更是余家村内外,任谁都没有变过的决心。
沈棠宁无人能救。
不单是为了已死之人,他们如此坚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过是不敢轻易与村长为敌。
无他,不过是这些世代生活在余家村里的人,早已经和周遭的所有人有了许多无法割裂的牵绊,他们别无选择。
当然,村长除外。
是的,他给了沈棠宁一个不一样的可能。
“有个办法,可以允许我放你离开。”沈棠宁隔了一日重再见到村长时间,并不曾有过多意外。
她似是一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刻,可冷不丁看着她这副淡然模样,却实在是让好不容易才运筹帷幄了一把的村长大人遗憾非常。
他原以为,将这人禁锢许久,再放出所谓沉塘的风声,便无论如何能让眼前这个从初见起时便一直趾高气昂的家伙低头。
他活了这么些年,还不曾见过比沈棠宁更加高贵矜持的家伙。
纵然是曾经有过,他也没少想办法将其毁掉。
一切无法轻易成为他俘虏的东西,都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资格。
从前如此,现在亦然。
所以,沈棠宁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这个跟前人一样的宿命。
尽管这丫头如今尚且不曾表现出一点惊诧,但这不妨碍村长好脾气地,是耐着性子仔细解释,“你若愿意从了我,我便替你找由头求个生路。”
“一旦离开了这余家村,往事种种便如云烟四散,谁又知道你从前经历过什么。”
一字一顿,对方说得再坚定不过。
可这每一个字,轻飘飘落在沈棠宁耳畔时,只无端让她觉得好笑。
果然呵。
色是刮骨刀啊。
饶是沈棠宁此前也曾听过许多遍,可现如今当这一切当真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她总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恍惚意。
以色侍人,当真就能活得久长吗?
事实上,这个问题早在许久之前,她就已经有了答案。
若是不然,沈棠宁大抵也从不可能斩钉截铁地说服那些个依旧摇摆不定的家伙。
“男人不能惯,女人也不必忍。”
这是自古以来的铁律,一旦心有迟疑,倒霉的终究还是自己。
“要是我说不呢?”
沈棠宁虽始终不曾挣脱束缚,但即便是到了现在,她也丝毫不改本性。
从前看不惯的,现在依旧。
“你好不容易才做下了这个局,又怎么舍得只睡一次?”
沈棠宁强撑着俯下身去,有意凑到了男人的耳边,云淡风轻的开口。
伴着徐徐的气息,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悠悠然落在了眼前人的心上眉间,不自觉激荡起片片涟漪。
他自是不甘。
可只要是有了第一次,又何愁没有下一次呢?
现如今,最要紧的,是要抓住时机逼沈棠宁低头。
那可是堪堪被救下的可怜人,本也就全无去处,又端着一副绝色,既是天意将其安排到了余家村,又碰巧让自己遇上,便断然没有轻易松手的道理。
“你若是愿意,我们自是可以求个久长,只是……”
他悠悠一笑,赫然一副从来都不曾洞悉沈棠宁心思的模样,殊不知,那个失了自由的丫头,早已经从他那骨碌碌转悠着的眼神里,读出了隐藏在其后的贪婪姿态。
“你!做!梦!”
沈棠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话音刚落,眼前人不由得神色一变,而沈棠宁虽不得自由,但不知为何竟是瞧着跟前那一张疼得几乎扭曲的脸笑得再肆意不过。
就在刚才,沈棠宁言之凿凿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更是捡着那人还贼心不死的当口,全无预兆地飞起一脚,径直往他的命门上招呼。
肖想女子,肆意放浪?
若是没了子孙根,谁又还能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