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妹妹,便是沈棠宁。
可这丫头自从进了这个家,便一直被虞景闲仔细照顾着,他甚至不愿意假手于人,若不是因为这位阿姐一直都待他极好,说不准也未必能才得到准予。
“阿姐,那丫头有些怕生,您别见怪。”
主动让开门,好教阿姐进去看望的时候,虞景闲还不忘郑重其事地解释了一句。
阿姐闻言,不自觉顿住了动作,倏地回望了他一眼,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知道了,总不会比小时候的你还难伺候。”
说话的时候,阿姐一直都是笑着的,也不知是她多少注意到了虞景闲眼睛里无法藏匿的不安,亦或者是有意想要让气氛缓和些许,总归这一幕着实让虞景闲心底不安。
他本想要径直跟上,可没料想,阿姐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先一步正色道,“能让我和她单独待会儿吗?”
她虽不曾将话点破,可虞景闲如何能不明白,阿姐心底压抑着太多的事情,却不知道该找谁诉苦,这才兜兜转转找了个只知道吃喝睡,也未必会记得自己听见过什么的人。
可她哪里知道,沈棠宁绝非凡俗之人。
“为什么?”
对方与虞景闲在外头说话的时候,沈棠宁便已经都听见了。
她甚至抢在虞景闲之前,先一步料到了这人的意图。
可纵然如此,在冷不丁听到对方没好气地一句反问时,沈棠宁却还是不由得愣住,下意识间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好一会儿都没有做声。
沈棠宁是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来人她并不陌生,是此前和自己一道被送回家来的瘦马,好容易死里逃生,可现如今终究还是抵挡不过父母之命。
沈棠宁不知道此人从前的境遇,可单就从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来看,想来实在算不得好。
“凭什么,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个可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其他所有人都不得不让位?我们就不配活着吗?”
听着对方言之凿凿的一句,沈棠宁暗暗在心底里摇头,“当然不是,生而为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人人生而平等。
可哪怕她说的掷地有声,眼前人却丝毫都感受不到来自陌生人的支持。
那丫头依旧沉溺在无尽的失望中,絮絮叨叨地念了好一阵,沈棠宁才在不经意间,瞧着她倏然抬起了头。
然而,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沈棠宁分明从这人的眼神里,读出了些无可藏匿的恨意。
也是在那一瞬,沈棠宁没由来感觉到了一股后怕之意。
这是她这些时日以来,始终都不曾感受到的滋味。
那恨意似乎是对她的,可沈棠宁想了好一阵子,终究还是觉得有些莫名。
从始至终,她只是一个没了选择权的可怜人罢了,要生不能,要死无门。
如今被养在他们家里,也从来都不是沈棠宁自己的选择。诚然,无可否认的是,她的出现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这家人的生存负担,然而如今这样的结果本也不是沈棠宁想要看到的。
只是,对方根本就没有给沈棠宁过多思量的时间,倏地就愤而起身,她咬牙切齿一般冲到了这尚且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跟前,阴恻恻道,“你也是女子,凭什么要我牺牲自己来成全你?”
“你以为,那家人为什么会给高过常人的聘礼?我要嫁的又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题,让沈棠宁多少有些恍惚。
可她还来不及细想,眼前人却是已经不由分说伸出手遏住了她的喉咙。
沈棠宁快不能呼吸了。
熟悉的窒息感袭来时,沈棠宁不由得动作一顿,她恍惚听见虞景闲的姐姐怒斥,说她要送去结冥婚,再下一秒,她耳畔就不知怎么的骤然回荡着些纷杂的声响。
沈棠宁努力想要稳住心神,可奈何她因着不能呼吸,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渐渐地就没了意识。
等沈棠宁好不容易从混沌里抽离出来,她耐着性子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时,一颗心却始终都是悬在半空的。
不为旁的,实在是沈棠宁已经被接连的遭遇搅得没了心性,先死再生,生生死死的,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沈棠宁当然希望自己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就能回到现实。
哪怕只是暂时脱开了九厄当铺的桎梏也好,但遗憾的是,这一切到底是没能发生。
沈棠宁还被困在这里,而此刻她也绝非是自己一个人倒在床上。
被迫成为孩子时,沈棠宁不得已学着仔细感知周围的一切,她说不了话,那就只能尽可能关注着周围任何细枝末节的东西,以求万全。
她能感受到,枕畔还有另外一道温热的呼吸。
沈棠宁不知对方是谁,可却已经在不自觉间拿出了十成的警惕。
她并不敢贸然有所动作,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许是自己在犹疑之间动了动,亦或者是对方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却是倏然长臂一伸,径直将人往怀里揽。
沈棠宁因着他这突兀的动作,下意识抬手反击。
被人冷不丁撅住手腕的时候,虞景闲确实也有一瞬无语。
可他大抵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便也不以为意,只又循着从前的模样,反手想要将人握住,“先睡吧,还早呢。”
虞景闲大抵是过分困倦,以至于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沈棠宁不由得冷下神来。
她重有卯足了劲儿挣扎,虞景闲显然没想过她会有如此行径,不得已睁开了眼。
殊不知,就在死死抓着枕边人时,沈棠宁脑海里已是翻云覆雨一般,在刹那之间闪过无数种思量。
但有一件,却是无可动摇的。
那便是沈棠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身边这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是我,虞景闲。”
虞景闲瞧着沈棠宁这疯了一般的姿态,不得已又一次凝神解释。
“我管你是虞景闲还是刘景闲,谁允许你上的床!”
沈棠宁没好气地怒骂了一句,却是让虞景闲委实憋笑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