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糟。
那是沈棠宁脑子里登时蹦出来的一个念头。
那老疯子似乎对她恨之入骨,可沈棠宁却是怎么都回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人。
诚然,她一直都秉持着绝不轻易与人为敌的根本信念,可若是当真被彻底逼急了,也就只能豁出一切了。
沈棠宁心思暗忖,她清楚自己定然不可能安然脱身,既如此,便索性收了那想要逃窜的心思,倒不如原地智取。
沈棠宁仔细想过,既然对方先前能在自己跟前露出破绽,便定然还有下一次。
而她所要做的,便是在下一个突破口来临之前,要么尽可能稳住对方,要么就找机会给出致命一击,好教他彻底灭了不该的心思。
这两个方法,大抵是她能脱困的唯一选择。
沈棠宁原本打算等,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才刚经历了一番算计,这老家伙却是比之前难缠许多。
现如今的他,根本就不顾念沈棠宁究竟是什么态度,只一门心思地想要将人拦在跟前,以命换命。
沈棠宁当然不可能答应。
她环视周围,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些趁手的工具,不得已便也只得从权处置。
她先是给自己找了个宽敞的地方立定,收敛了面上所有的不安,只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似笑非笑地让人咂摸不透她究竟在思量些什么。
大抵是因为沈棠宁如今的姿态,实在让人不由得脊背生寒,她远远瞧着眼前人神色一顿,似是在骤然间被吓得不轻。
可纵然如此,不过片刻的功夫,却还是暗暗稳住心神,坚定异常地重又向着沈棠宁而来。
对方显然是狠极了她。
沈棠宁想,可下一秒她却依旧无端有些怅然,不为别的,只为她终究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幸而,这恍神也不过刹那的功夫。
不多时,求生的本能便将沈棠宁一整个裹挟起来,让她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
沈棠宁微微曲腿,她暗自盘算着,一步两步……
对方每走近一步,沈棠宁都会暗暗做数,她心知自己此番种种多少是有些冒险的。
若然想要一举成功,便注定要寻好唯一的时机,不能有分毫错漏。
“就是现在……”
沈棠宁好容易凝神,就在她想要出腿的那一刻,也不知是谁倏地飞奔而至,竟是突然不由分说强自将人拽到了一旁。
沈棠宁因着眼前这不无突兀的一幕,好一会儿都没能回神。
直到,她看清楚救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虞景闲!
若不是那人端着一张沈棠宁只怕此生都不可能再忘记的容颜,她大概也是不会信的。
但虞景闲今日这一身,沈棠宁实在太熟悉不过。
无他,毕竟这人不久前还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招摇,平白搅和了她不少的事,饶是沈棠宁有心想当不知情都做不到。
他怎么会来?
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沈棠宁心底里有太多的疑问,可现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被一股子无法掩藏的不安径直盖过。
虞景闲分明下了死手,老头子怕是难活……
沈棠宁虽不通拳脚,可瞧着虞景闲那副雷霆万钧的气势却也能感受得到这人当真动了怒。
诚然,在这九厄当铺里,她并不知道这人的本事还剩下几分,可就算是没有自小习武,那已经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便是他如何轻视都避不开的。
这样想着,沈棠宁下意识间便往前踏出一步。
她想要制止,至少沈棠宁不希望血腥的一幕在自己面前上演。
然而,她到底是慢了。
虞景闲似是一早就料定了她的态度,还没等沈棠宁上前,他便已经倏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悠悠然道,“别担心,我有分寸。”
因着这是言之凿凿的一句,沈棠宁只觉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虞景闲回转,他手上的动静倒是的确越来越小了,可那老家伙的情势是,却也是属实不妙。
紧接着,沈棠宁眼看着虞景闲呵了一声,将几乎已经动弹不得的人径直丢到了背上,三两步便往前走。
“走吧,回家。”
说这话时,虞景闲神色淡淡,语调平常地好似没事人一般,可这一幕在沈棠宁看来,却属实是让她不知该如何招架。
如今的虞景闲很疯狂。
沈棠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可她跟在虞景闲身后,一步步看着这人面无表情地将那个老疯子丢进河里的时候,满脑子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虞景闲疯了。
沈棠宁突然就不敢再细想,自她醒来后,和虞景闲虽相处不多,可总也会不自觉感受到这人并不似从前自己所熟知的那样。
可说到底沈棠宁自己没了部分记忆,她想不起,而虞景闲又不愿意如实说。
她只恍惚意识到这中间或许有自己的缘故,但因着全无头绪,一时间却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条河沈棠宁并不陌生。
这是她被沉塘的地方,再醒来就成了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孩子。
沈棠宁并不打算凑近了去瞧虞景闲到底预备用什么样的手段替自己报仇,只不自觉退后了几步兀自失神,但不成想,这人倒是动作飞快,径直将人往河里一丢便罢,再没有旁的动作。
“娘子不生为夫气了吧?”
等沈棠宁猝然回神,虞景闲已是径直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眉眼间更是带着笑,“天色将晚,该回去了。”
不等沈棠宁作答,虞景闲便又自顾自地补充了一句,“若是心里仍不痛快,等吃饱喝足,由着你处置。”
沈棠宁也没搭茬。
她看上去精神并不算好,虞景闲大抵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没再继续多言。
虽说虞景闲分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心上人带了回去,但不料想家中父母对沈棠宁仍颇有芥蒂。
“我还当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呢,一言不合就出走,有本事你倒是别回来呀……”
婆母阴恻恻的一句,引得沈棠宁愈发暴躁。
她本就因着虞景闲的有意隐瞒而心有不快,索性就将这是一切全算到了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