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爹娘不曾报官,但一月之后,三姐却还是在官爷的带领下回到了的家里。
姐妹相见,又是好一阵子的抱头痛哭。
小丫和四姐心底里有太多的疑问,她们很想知道外头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想搞清楚三姐到底去了哪里?这一个多月,她又经历了些什么?
然而,隔了一月再见,彼此却只剩下眼泪。
只可惜,爹娘却是根本受不了这般哭哭啼啼的模样,没好气地骂了两声。
自然,照例是三姐将一切的麻烦都一肩担了下来。
“刚回来就号丧,我跟你娘都还没死呢,吵什么!”
“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去做饭,没听见你弟弟饿哭了吗?”
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纵是姐妹三个还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也已经被尽数截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三姐回来了。
那一夜,小丫难得怀着满腔的欢喜入睡。只是这份安稳,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彻底落了空。
自从三姐被掳走,村里便散出了各式各样的说辞,但无一例外都是指摘她不检点。
小丫和四姐听说后,不遗余力地替姐姐澄清,言语不够强大的时候,她们甚至试过用武力作为胁迫。
然而,敌人太多,仅凭着她们两个人,实在是收效甚微。
情急之下,小丫想过要去求助二姐,她如今嫁到了村长家,若是村长愿意出面帮着解释的话,一定会有人听的。
姐妹两商议了片刻,好不容易拿定了主意,但急匆匆跑到村长家,想要见到姐姐却不想被人径直拦在了外头,“她不在家,你们赶紧走吧。”
不在家?
姐姐才嫁过去不过月余,怎么会不在?
两个丫头忙不迭追问了一句她的去处,可对方却是浑不在意,根本就没想过要告知,“说了不在就是不在,问这么多做什么?”
好不容易想到的法子,就这么没了下文。
两人悻悻然回了家,这下子可不单是要担心三姐,还要为二姐提心吊胆,连带着做活的时候也总是魂不守舍的。
好巧不巧,这般模样还偏巧就被爹娘瞧了去,落在她们头上的,又是好一阵责打。
姐妹两个心有不甘,可偏偏又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个解决方案,便也只能暗自在心底里为两位姐姐默默祈祷。
然而,好不容易盼着人回来了,不想爹娘竟是怎么都容不下她。
“别碰我们的衣服,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做什么还活着浪费粮食?”
这一日,三姐正想要替小丫洗衣服,却不想被路过的人一把呵住。她不自觉顿住了动作,一回眸才发现说出这些诛心言语的,竟是她的亲娘。
小丫听到了动静,忙不迭赶来时,听到的是她娘更为嫌恶的怒斥声。她眼见着三姐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做声。
她思来想去许久,到底是没能忍住,将这一消息说与姐姐听,为的是求个是确定的答案,“四姐,你说三姐是不是……”
然而,四姐同样不知所以然,“我也不知道,三姐自己什么都没有说,我瞧着爹娘好像也跟外头其他人一样……”
后面的话,她再不敢往下说。
但只是这一句,却已经足以让小丫做出评断。
所有人都这么以为,那事情一定错不了。
因着心底里不自觉存了这样的念头,遇上三姐再一次忙不迭想要赶来帮忙的时候,小丫却是抢先一步断了她的念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也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她话语里的疏离意味,小丫眼见着三姐动作一顿,迟疑了好一会儿却是终究不曾贸然跟上来。
“白眼狼。”
沈棠宁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她知道那些人一个都听不见,可还是会忍不住替老三叫屈。
要知道,那丫头之所以会遭逢不测,其根由是因为不忍看着姐妹们受病痛之苦,可到头来,她所有的付出都成了空,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感念她的辛苦。
不值得。
沈棠宁心底里不自觉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她也不由得开始思量,当事人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会不会也替自己觉得不值得?
然而,沈棠宁却是到底没能等到这个答案,她自己没办法问,而其他人更不可能在意。
家里多了个不干净的人,加之这一家子先前几年遭逢的种种变故,饶是一切本就情有可原,可架不住身边的议论实在太多,渐渐的,这家人也就成了游离在众人之外的存在。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小丫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二姐之所以没能如她当初许诺的那样,一如既往地照拂家里的姐妹,大概也是身不由己。
毕竟,她已经嫁到了别人家,又是以那样轻贱自己的方式,又如何可能在村长面前讨到些说话的机会,更不消说要为娘家人筹谋了。
她能活着,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这样想着,小丫便有不自觉忧郁了几分。
如今家里只剩下他们姐弟四个,说不准什么时候,她也会被卖了换钱的。
只要一想到两位姐姐离开时,是那副惨淡的模样,她便不敢再往深里想。
尽管小丫尚且无法预料自己往后的生活,可她断定自己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她想过要跑,可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的时候,就被她自己毫不客气地压了回去。
她能跑到哪里去呢?
天地之大,但无一处可容她栖身。
爹娘纵有诸多不是,可这么多年,总也还算给了他们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倘若离了家,她还能去哪儿呢?若是只要她一个,万一像三姐那样,遇上马匪呢……
小丫不敢再想,她不由得晃了晃脑袋,只下意识想要将这些纷乱的念头从脑海里丢出去。
“你只管好好做活,勉力活着就是了。”
“千万不能想太多。”
四下无人的时候,这丫头总也会不时地碎碎念些什么,若非是早便已经见识过这人近乎疯狂的姿态,沈棠宁说不准会相信如今端着一副言之凿凿模样的小丫头,但现如今却只剩下一声轻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