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曹父这一句,曹子轩才总算将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可他哪里知道,当曹父当真寻到人,将其这一应遭遇仔细问来,对方却是直言,定是那曹子轩在不经意间说过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若是不然,是断然不可能有如此境遇的。
及至曹父将这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当事人知晓,曹子轩却是不由得愣住。
“不该说的话?我没说过呀。”
曹子轩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显露出了些茫然姿态,神色间多有不解。
可曹父却是并不敢贸然应声,要知道他可是接连问了好些人,可几乎所有人给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有时冲撞只在不经意间。”
隔了许久,他才不无叹息着开口,神色间多有怅然。
依着那些人的说辞来看,曹子轩大抵是无论如何都不得已为他此前的一应言行付出代价,倘若只是那些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幻梦便也罢了,假使还有其他的,只怕是根本就顾不上应对。
可事已至此,任谁都没有推翻过去好教一切重来的本事,他们唯一能做的,便也只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且不论从前如何,往后言语行事还需小心为上。”
曹父又郑重地叮嘱了一句,曹子轩虽多少还有些茫茫然,可到底是点头应了下来。
诚然此事不得已暂时揭过,但他私心里却是没少回溯。
只可惜,不论曹子轩做何思量,他终究是没能回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被人冷不丁抓住了这无法言说的小辫子。
这边厢,曹子轩始终一头雾水,而另外一边,沈棠宁和虞景闲穿过层层迷雾看清眼前情势,却也不自觉被吓了一大跳。
无他,实在是因为他二人赫然身在棺材林。
入目无一不是阴森模样,大抵是因着这地方长久没有声息,便总是带着几分让人心生寒意的料峭。
两人无疑是从棺材堆里爬出来的。
沈棠宁睁开眼的刹那,委实被眼前一幕幕吓得不轻。
虞景闲虽也有片刻的迟滞,可到底还是比身边的人多了些沉静意。
倒不是说他对眼前种种不曾生出惊骇之色,实在是得顾念着身边的人,并不敢轻易表现出来。
加之此前数次出入九厄当铺,没有一次是波澜不惊的。
“我在。”
可他到底还是下意识朝着沈棠宁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
听着他这八风不动的语气,沈棠宁直觉心底的不安稍有了些归处。
然而下一秒,虞景闲看似闲庭信步,状若不经意间径直撬开了一口棺材。
该说原本沈棠宁猜到这人的意图时,并不曾感到诧异。毕竟这桩事她也在盼着得做。
毕竟,若想要厘清如今处境,他们无论如何都只能从眼前这一片阴森可怖的林子入手。
单就是沈棠宁和虞景闲四处环视的功夫里,他们并不曾发现附近还有旁人。要么是其他的渡厄者们分明隐匿在他处,要不就是这又是一场针对他们的困局。
无论是哪一样,他二人都并不意外。
可这却并不意味着,往后的每一步可以全无顾虑。
只是,沈棠宁思量了许久,却也从来都没有设想过,虞景闲推开棺材的那一刹那,竟倏然有一人全无预兆地直立而起。
不偏不倚,正好就是和她遥遥对视。
“啊……”
沈棠宁下意识间惊呼了一声,骤然听闻,虞景闲也不由得神色一滞。
他不自觉回神而望,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棠宁却是兀自稳住了心神。
“快走。”
还不等虞景闲追问出声,沈棠宁却是已经自顾自有了盘算。
大抵是因着心底里的那点子念头实在来得突兀,以至于沈棠宁根本就顾不上解释分毫,又生怕虞景闲迟疑之间变故再生,索性就不由分说径直拉着人往前走。
虞景闲全然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在这样的境遇之下与人十指紧扣。
骤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那一刹那间,他眼底心间都只剩下身边这个眸子里不由得带着几分急切意的女子。
沈棠宁在不安。
她在害怕。
转瞬之间,诸多思绪冷不丁投射进脑海里的时候,虞景闲根本就顾不上多想,只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
“走!”
他同样回了沈棠宁这个字。
比起身边人的急切,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总也是不由得多了几分笃定意。
沈棠宁大抵是察觉出来了,听见他应声的当口,下意识间回望了一眼。
虞景闲冲着她淡淡一笑。
只这一笑,便让沈棠宁镇定许多。
她恍惚间意识到,眼前这一幕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
虽说那时候,她和虞景闲或许都有着彼此截然不同的身份,面对着许多超出了想象的麻烦,但无论是什么时候,他们却都是像现在这样,坚定地携手向前。
无论是谁,都不曾有过哪怕片刻的动摇。
“那地方不对劲。”
等跑出了老远,沈棠宁才总算腾出了功夫喘着粗气开口,虞景闲却是并不急着应对。
诚然,沈棠宁此前那突兀的动作,的确让他有片刻的恍惚。但左右不过一瞬的光景,他便即刻沉下心来,静默着任由她牵引。
不为旁的,只因虞景闲从来笃定,沈棠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刺自己。
事实上,连虞景闲自己都未必能说得请,他对眼前人这般毫无遮掩的信任是从何时开始的。
大抵早在他在诸多渡厄者中寻到了这个人的那一刻起,便是注定的。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尽管已经跑远了,可沈棠宁的心却还是始终都没有办法落在实处。
她暗自摇了摇头,想要抬手卜算的时候,才冷不丁意识到,自己与虞景闲竟还是一副十指紧扣的姿态。
糟了。
沈棠宁心底暗叫不好。
她不是没想过要即刻抽出手来,可还没来得及动作,脑子里却是又冷不丁显露出了另外一番思量。
“虽是情急之举,但会不会让人想多了?”
沈棠宁自问行事坦荡,可奈何她和虞景闲之间却分明还有一桩推脱不得的婚约。
一想到这些,她就不由头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