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知道自己不能乱。
无论是拉着虞景闲再进九厄当铺的副本,亦或者是他们眼前所面对的未知困局,截至目前所有的事几乎都是她先一步做出的决定。
就算是虞景闲本也抱持着跟她一样的心思,沈棠宁总也还是会不自觉想着,这中间大抵还有许多,是因着对她的信任。
虞景闲和自己不同,他肩负着太多人的希望,他不能也不该有任何问题。
彼时的沈棠宁哪里知道,虞景闲虽静默着没出声,可心底里的思量却是一点都不比她少。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老太太盯地实在太紧,他早就已经忍不住想要拉着沈棠宁仔细商议一二了。
但此时此刻,虞大人到底还是不得不暂且放弃了这些念头。
不为别的,只因他从那白衣老人寸步不离的关切姿态里,读出了些不一样的韵味。
既然对方严防死守,不肯教他和沈棠宁又好好说话的机会,那必然还有后招。
而他们若想要做到见招拆招,便也只能等着对方按捺不住的时候,才有可能知晓他们的真实意图。
现如今毕竟是敌暗我明的无奈境遇,饶是虞景闲和沈棠宁有再多的本事,也不过徒劳。
只可惜,两人左等右等,却是并不曾再遇上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似乎是自从他们一脚踏入这座宅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将外间所有的声响隔绝了起来。
亦或者是,他们过于不安,以至于恍惚间失掉了什么线索。
沈棠宁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和曹子轩一同留守的时候,她便时刻都提着一颗心,等到好容易等来了虞景闲,两人又是亲眼见着曹大人被只狐狸盯上,喜忧参半。
至于硬着头皮进了这九厄当铺之后,更是片刻都不得轻松。
先是棺材林,再是那些个只知道闷头追击的僵尸,连带着几个分不清敌友的家伙,沈棠宁一路都提心吊胆,她原以为冷不丁被扔到了一个陌生的地界,又不得已和虞景闲隔开了些距离,她本该是整夜警醒着,不敢有片刻疏失的。
但沈棠宁就在这恍惚之间,却是渐渐没了声息。
闭上眼睛的刹那,沈棠宁恍惚有一种感觉,只当是在某一个瞬间,横在心头的所有不安就没了踪影。
然而,这一夜却是注定不安稳。
沈棠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片陌生的棺材林里。只可惜,这一回她身边再没了虞景闲作伴。
沈棠宁孤身一人,她全然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可那从骨子里承袭而来的不安,还是驱使着她不自觉就向前奔跑。
沈棠宁不敢停下来,她说不清身后究竟有什么东西注视着,可她总觉得后背被人时不时地冷眼扫过,可偏偏回神去看的时候,却根本就全无发现。
在这样接连不断的惊愕、恍惚、不安等诸多的情绪的裹挟之下,梦中的沈棠宁倏然一个趔趄,脚步一顿,整个人突然不可抑制一般往前头摔。
她看不清前路,奋力挣扎却也终究退后不得。
无奈之间,她也只能下意识睁开了眼,茫茫然盯着床顶看。
宅子外头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里间自然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虽不能和沈母为她置办的一应家当做比,可沈棠宁明白,现如今她所躺着的这张床,已经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也不知道,虞景闲那边怎么样了!”
沈棠宁记不清自己到底花了多久的时间,从总算恢复了些的清明神志,脑子里骤然蹦出这一句的时候,她便已经径直坐了起来。
不为旁的,只想着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么声地去问问虞景闲的意见。
可沈棠宁不会想到,她从刚想要下地,门边却是倏然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沈棠宁心有疑惑,可毕竟也是跟着虞景闲一道经历过诸多变故的人了,她是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的。
既是怕极了一切不过是自己心神恍惚之间的模糊幻象,也实在担心倘若她全无顾及地喊上一嗓子,反而让其他人心有不安。
现如今的的沈棠宁,一点都不希望成为旁人的负累。
虞景闲的信任在肩,沈棠宁虽从来都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口,可私心里总也希望自己不再是那个会时刻害得他束手束脚的人。
镇魔卫虞大人、东虞国主虞景闲,无论是哪一个身份,他都早已经习惯了当机立断,绝不迟疑。
可那是沈棠宁不在的时候,曹子轩曾也有意无意地提及过好些过往,那都是她从来都不曾亲眼见过的虞景闲。
沈棠宁自顾自晃了晃脑袋,兀自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让自己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安定了许多。
然而,当沈棠宁凝神细看的时候,到底还是没忍住惊呼出声。
无他,实在是那蛇已经趁着沈棠宁晃神的当口,又大踏步似的靠近了许多。
此刻距离她,也不过几步的距离。
沈棠宁哪里还敢贸然下床,她现在恨不能再往高处爬。
可偏偏,除了床上,她哪里也去不得。
思来想去,再无其他方案的时候,她也只能遵从本心,无意识的大声呼救。
突兀的声响冷不丁回荡在院子周围的时候,本就让人心惊。
虞景闲登时就醒了,好容易分辨清楚这声音来自沈棠宁时,他更是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
人还未到近前,关切的追问声却是已经传了进去。
“有蛇……我房间里有条蛇……”
沈棠宁都快哭了,面对再艰难的情势,她都未必会乱做一团。但现在的她,显然已经全然失了分寸。
她快要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蛇兀自吐着信子,眼看着就要朝着她的脸而来。
沈棠宁已经退无可退!
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救命!”
沈棠宁不是没想过喊出名字,但在开口的那一刹那,到底还是不自觉顿了一顿。
虞景闲来得快,先前不敢贸然闯屋,的确多有顾忌,但此刻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