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外头的，虞景闲和沈棠宁对此全无所知。
反倒是那被虞景闲数次折腾着，好不容易才暂且逃出生天的小青蛇，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寻到下一个栖身之所，却是已经被人不由分说地捏住了七寸，动弹不得。
而遏制住它的人，赫然就是那白衣妇人。
倘若虞景闲不曾被沈棠宁强自按着继续留在屋里，他说不准就会撞见这一幕，可现实是，他们根本无从知晓那妇人阴沉着脸，带着那小青蛇去往了何处。
深夜的医馆寂静无人，事实上，就连白日里喧闹的城也归于沉寂。
那白衣妇人淡然离开从始至终都不曾惊扰任何人，她悄无声息地走着，径直便推开了医馆的门。
里间原是漆黑一片，本不该留着什么人，可偏就在她一脚踏进去的刹那，倏地迸发出了些意想不到的光亮。
刺眼，却奈何不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老妇人眸色黢黑，饶是再炙热的光也动弹不了她分毫。
她没有半点迟疑，径直就将那小青蛇往柜台上一扔，“看好你的族人！”
阴恻恻的一句落下，便有一青衣人从后头走来，他面上分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抢在那小蛇回过神来前，先一步将其紧紧地攥着。
烛光扫过，那人赫然就是白日里教沈棠宁和虞景闲好意通忙活的少年人。
“多谢夫人。”
自顾自把玩着小青蛇，断了它逃窜心思的时候，那小子轻声开口，语调里多有玩味，倒像是很早以前就已经料到了会有此刻这一幕一般。
那白衣妇人却是根本就懒得多看，尤其是那青蛇因着不耐烦四处摆尾的时候，她已是不自觉蹙了眉头。
那少年人将她这一模样看在眼里，心下了然。
不消片刻的功夫，便即刻就将那青蛇七拐八绕似得折腾了一圈，不由分说丢进了身后的笼子里，利落上锁的时候，他还不忘补了一刀，“你这畜生，事没办好便罢了，总还能惊扰了夫人！”
言辞间骤然听着是在呵斥下属办事不力，可毕竟是当着那白衣妇人的面，倒也实在有些让人下不来台。
可令人意外的是，那妇人似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她始终不过是端着一副默然姿态，从始至终都不曾因着他那些意味深长的说辞而有过多余的神色。
“他二人如何？”
青衣少年一通指桑骂槐未能奏效，便索性又问了一句。
而这一次，妇人总算有了应对。
虽未曾出声，但那没好气的一摇头，总也多少能证实些什么。
“哎，不想这世道竟艰辛至此。”
老妇不开口，可那少年人到底是个闲不住的，便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末了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沉声建议道，“若是不然，你我便换一换罢。”
可老太太却始终执拗着，并不肯应声。
这边厢，虞景闲和沈棠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许多废话，可彼时他们二人脑子里思量的却分明是同一件事。
要如何才能破开这全无头绪的许多事情。
单是那莫名的棺材林，就足以让沈棠宁和虞景闲头疼许久，偏冷不丁救下的这两个，实在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要命的是，他们迄今为止都不曾寻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唯有一条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青蛇，还没能抓住……
“接下来怎么办？”沈棠宁压低声音追问了句。
经历过这一晚上的折腾，此刻的她到底是和是从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有了天壤之别。
虞景闲虽与她并肩作战许久，可终究也是第一次瞧见她如此模样，一时有些莞尔。
“得，你大概也没什么想法。”
虞景闲正兀自失神，还没来得及应声，沈棠宁却是已经从这人的沉默中得出了那并不意外的结果。
虞景闲嘴唇翕张，怔怔地看了好半晌，到头来依旧不曾辩驳一二。
他的确没什么头绪。
纵是沈棠宁不由分说替他盖棺定论的姿态实在有些无语，可从根本上说，倒也没什么不对。
“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棠宁自顾自替虞景闲应了声，不多时便又自问自答一般地补了一句。
虞景闲又一次不曾反驳。
两人身在局中，明知有许多事大抵未必是能一眼看个真切的，许多时候他们也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而已。
可此刻局外之人却也一点都不好过。
曹子轩人在京城，白日里倒也的确没个空闲的时候。
虞景闲虽提前有过些许部署，可毕竟是不可将日后之事料得分毫不差，曹子轩既是奉圣命而回，自是第一时间便肩负起了镇魔卫重责。
京畿重地，从来都由不得半分马虎。
从前是虞景闲调拨人马，仔细部署，才教他们大多数人都将重心放在了九厄当铺之上，可现如今这麻烦事成了曹子轩和沈棠宁的，许多弟兄便也就被分派去执行其他的命令。
及至曹子轩急吼吼地赶回来时，堆在他跟前的，已是林林总总许多超出了想象的麻烦事。
只是略略地扫了一眼，曹子轩便只觉头皮发麻。
若非是他清楚此刻再想拒绝已是为时晚矣，曹子轩只怕是会即刻就丢开这满桌子的麻烦，径自折返回去，再寻沈棠宁！
跟着那丫头，虽说整日里也没少受束缚，但总也比冷不丁对上那些半人多高的信件要快活地多。
就算是去雪地里翻黄皮子也好啊……
奈何，曹子轩却也不过是自说自话图个乐，抱怨归抱怨，该做的事他是一样没少办。
只是，可怜的小曹打扰根本就没有想见过，整日里已经忙的脚打后脑勺了，等好不容易收工回家，他居然依旧是不得好眠。那些个莫名其妙的幻象总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曹子轩的确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血气方刚的时候常有，只是在这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是被一男的压身。
这是何等侮辱！
曹大人不堪忍受！
他倒不是没想过要尽数发泄，可这毕竟只是幻梦一场，平白说了出去，只会教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