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在屋里闷了好几日,好不容易才得了老太太的赦令可以外出放风。
她本想要拉上虞景闲一起,不想这人竟是没答应。
虞景闲甚至还掉转头来劝慰沈棠宁,“十五日不过眨眼而已,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一句虞景闲说得再坚定不过,没奈何沈棠宁却是轻易并不敢放弃。
“十五个日夜算不得太长,但归根究底谁也无法保证到期之时究竟会发生什么,说不准这些时日里外间又出了新的岔子呢?”
非是沈棠宁耐不住寂寞,实在是自打进了这次的副本,她的心就不知怎么的被一些若有似无的东西时不常牵绊着一样。
那是一种沈棠宁此前从来都没有体悟过的滋味,她也曾试着用卜算一术去勘破,可始终不过是徒劳。
正也是因此,沈棠宁才不得不拼尽全力想着要去外头找线索,毕竟那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依傍的东西了。
自然,沈棠宁心里也明白,就算是当真被她遇上了些什么,其中真假还需要自己仔细甄别。
但,无论真假,总也好过现如今始终一无所知。
“那我就自己去吧。”
沈棠宁到底还是没能拗得过心底里的好奇,想要亲自去一探究竟。
但饶是她此前已经有过些许思量,却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沈万死了。
该说沈棠宁初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还是那白家老太太悄么声地拉着她退到一旁问需不需要帮着出手教训。
那是沈棠宁第一次知道,原来那日不由分说伸出来的咸猪手居然还是自己的本家。
她暗暗在心底里不自觉啧了几声,但到底还是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不为旁的,只因不想为些个实在上不得台面的人耗费自己的心神。
可沈棠宁却也从来都没想过,这人竟会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死了。
据说还是摔死的。
这得有多倒霉呀。
但不过转瞬的功夫,沈棠宁便兀自收敛了心神,不为旁的,实在是眼前这档子事和她全无干系。
从决定不在沈万身上浪费自己的宝贵精力时,沈棠宁就知道他们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犯不着为些无关紧要的人感到遗憾乃至于不解。
虽的确免不了有一瞬愕然,但到底是转瞬即逝。
比起沈万,晃晃悠悠兜了一大个圈子才总算想起要回家的沈棠宁反而更在意那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黄皮子。
那东西来是得实在太过突兀,以至于沈棠宁全无预料。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家伙却是已经径直立了起来,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姑娘,你瞧我我是人是神?”
这是经典的麻烦题。
早前,沈棠宁就曾也遇上过这样的事。
彼时的她,还为了救人还黄皮子换了好些糯米呢。
但这一次,虽说她和曹子轩的确也在事前遇上了好些黄皮子的尸身,但自打进了九厄当铺之后,沈棠宁便再不曾遭遇这些家伙。
正也是因此,冷不丁重遇,沈棠宁不由得有片刻恍惚。
这一晃神的功夫,那黄皮子却是已经被人紧紧地拽住。
对方便是那黄衣老翁。
沈棠宁既没想到还会和这老人家再遇上,更是从来都不曾设想过重遇之时居然会是这样的境遇。
她好一阵子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正错愕之时,却见那黄衣人倏然顿住,转而向着她身后微微颔首。
沈棠宁不由得一滞,恍惚间下意识回头去看,这才发现虞景闲竟不知什么时候竟正向着她而来。
许是担心她在外头逗留太久,放心不下这才到底还是违逆了自己当初的那点心思,不得已跑了出来。
沈棠宁虽并不曾径直问过,可她有一种直觉,心说这人走出白府,十之八九都是为了她。
那一刹那间,她心底里不自觉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欢喜。
她一抬眸,分明也从对面人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的惊诧,显然虞景闲也绝不会想到,沈棠宁此番出门竟真的会遇上那仅有一面之缘的故人。
可更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虞景闲刚一走近,那黄衣老翁突然冷不丁的致歉。
一声全无防备的道歉,让两人不由得顿住。
“这东西魔怔了,经常会疯了一样跑出来,不想冲撞了两位小友,老朽我代它说声抱歉。”
虞景闲和沈棠宁眼见着他将那黄皮子捏在手里,庄重而严肃地朝两人行了一礼,他们不由得有些茫茫然,但大抵是因为面前种种实在太过惊悚,以至于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老人家依旧恢复了此前撑船渡人时的模样。
若非是沈棠宁和虞景闲都真切的感受到了彼此那股子没来得及收敛的惊诧意,说不准会以为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的错觉。
但显然,不可能两个人一起错了。
“这世上万物生灵,都有执念,它所求也不过得道生仙,我二人实在受不住您这一声歉。”
话是虞景闲说的,同样也是沈棠宁的心思。
无论这黄皮子有何意图,能在不经意间被他们撞见,总也算是缘分一场。
一如当初那老翁所言,相逢即是有缘,那日里他没有收四人的渡河银,为的是多结识个朋友,现如今沈棠宁和虞景闲也不可能平白受了这份歉。
沈棠宁思忖了一瞬,径直抬手。
那一刻,虞景闲便已经知道了她的盘算。
沈棠宁要卜上一卦。
为那黄皮子,却也是为是自己。
“她这是……”
沈棠宁兀自专注的时候,一旁的黄衣老翁却属实错愕地很。
毕竟他此前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样的阵仗,虞景闲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只朝着人微微摇头轻声道,“您一会儿就知道了,只管安心等着。”
有他这句话,黄衣老翁自是安心不少。
可好容易等沈棠宁收起了身前那洋洋洒洒落了满地的东西,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对着那黄皮子说的,“你是神。”
简单三个字,却是掷地有声。
话音落下,眼前的黄皮子毛色倏然一变,只刹那的光景便成了通体的白。
一眼看去,实在是乍眼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