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其人秉性究竟如何,沈棠宁和虞景闲到底是亲眼见识过了的。
可饶是如此,虞景闲却也并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害了沈棠宁的人。
“他如今身在何处?”
没等那黄衣老翁开口,虞景闲冷不丁便追问了一句。
他是知道的,那人已经死了。
但既然眼前这两个也属实不是人,怕也多的是各种旁的法子好教那已经身死的人重新活过来。
话音落下,眼前那两个畜生却是都不自觉顿了一顿,虽说虞景闲从始至终都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可冷不丁瞧着他们不无怅然的神色。
这却是并不在虞景闲的预料之内。
他不无鄙夷地扫了一眼,眸色里没由来带着几分轻蔑意。
“其人大限已至,可族人到底是做不到不为所动,便也只得站出来替那不孝子分担一二,请封便是其一。”
黄衣老翁说这话时,神色委实凝重地很,尤其是提及沈万,总是不自觉端着一副扼腕叹息的艰难神色。
“那沈万究竟是什么人?”
沈棠宁稍微恢复了些精神,便倚着虞景闲坐了起来,她强撑着问,“或许我该问,你们几位究竟是什么人。”
说罢,沈棠宁便自顾自仰着头盯着眼前人瞧,大抵是因为和那黄衣老翁初次相识时对方曾提供过帮助,为着这份恩情,她始终都不愿意对来人冷下脸来。
但因着有虞景闲在,这人自沈棠宁倏然倒下之时便不曾给他们任何好脸色,故而那黄衣老翁到底还是带着几分小心与不安的。
尤其是,今日种种本就是因他们而起,沈棠宁多少算得上是不得已被牵连其中。
“我等数百年来便是负责镇守那棺材林的人,世代如此,不时更替。”
沈棠宁虽问得突兀,可那老人家却也并未曾想着要遮掩一二。
“你们?”
沈棠宁仔细思忖着这两个词,“除了您与白家奶奶,以及那青衣少年人,还有谁?”
骤然听着她这一问,却属实是让黄衣老者不由得一顿。
显然,对方并不曾设想过,眼前人竟是已经猜到了七八成。
“胡白黄柳灰,五家。”
其中白黄灰三家,沈棠宁和虞景闲已是领教过了,白家老太,黄衣老翁,以及那救下张三的灰衣人。
但余下两家呢?
城中仅有一家姓胡,想来便是他们了。
但那柳家?
沈棠宁仔细思量了许久,但终究还是全无头绪。
不单是她,就连虞景闲也是一头雾水。
而那黄衣老翁却是依旧不忘替他二人开解,“现如今世道风云变,一应曾被封在地底的魑魅魍魉妖魔怪随时可能冲破封印重返人间,届时将无疑是一片涂炭生灵。”
说这话时,眼前人的眸子里不自觉便带着些无可估量的遗憾。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冷不丁开口抢断的,再不是沈棠宁,而是原本一直阴沉着脸的虞景闲。
若非沈棠宁骤然开口,虞景闲确实也并不曾预料到了这一点,可此刻虽说领头那位只说了个囫囵的开头,却是不难让人预料到往后。
生灵涂炭,这简单的四个字单是想想就已是不自觉让人头皮发麻。
从前虞景闲只是镇魔卫的一员,都未必能淡然瞧着一切发生而始终无动于衷,更遑论如今的他赫然已经成了东虞的一国之君,他需要为天下万民的福祉负责。
虞景闲问出这一句的刹那,沈棠宁便当即会意了他如今的顾虑。
九厄当铺之内的变数,会否影响到外头的正常世界。
诚然,沈棠宁不止一次地试图找个由头说服自己,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是始终都寻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辞。
连她自己都劝服不得,自然也就不可能让虞景闲安心。
故而,她登时就将全部的注意力落在了老人家身上。
依他所言,这人之所以立于世间,为的就是镇守棺材林,而那些个污秽的东西十之八九便是从那儿来的。
换句话说,但凡显露出一丝一厘的变数,他们这些家伙无疑会最早受到牵连。
事已至此,他们既然能想出请封替人改换命格的路数,总也该对眼下的诸多困境有些自己的安排。
沈棠宁想听的,无疑就是这些。
虞景闲想要的,正也是这个。
虽说两人都不曾将话说得过分直白,但所幸的是那老翁倒也的确是听懂了他们的暗示,兀自轻叹一声,而后才将现今的情势如实摆在台面上摊开来讲。
“一切变数自那九厄当铺开始。”
骤然听着这一声,沈棠宁和虞景闲只觉悬着的心登时落了下来。
虽说此前他们心底里便已然有了些盘算,可总归还是在不自觉间盼着那不过是他们想错了,可若然不是,总也免不了再忧心蹦出什么旁的缘由。
单是一个九厄当铺就属实让人头疼地很,若是再加一个,沈棠宁实在无法想象他们该如何招架。
毕竟,为了能最大限度地抵九厄当铺带来的麻烦,虞景闲几乎已经拿出了整个东虞国所有可动用的力量。
为此,他算得上是倾其所有,甚至还不惜将沈棠宁拉入局中,虞景闲显然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自己留下半点退路。
沈棠宁将他这一应付出看在眼里,自是替人着急。
“这事不可能只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
好容易听人说完,虞景闲没什么好脾气地径直追问,“既是五家一起,怎的今日只有你一人现身?”
再开口时,虞景闲言语间已是不由得带上了些许凌厉意。
倒不是他蓄意与人为难,实在是面对眼前这连珠炮似的大麻烦,他无论如何都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但战战兢兢候在跟前的人却似是根本就没往深里想,冷不丁听着虞景闲这么说,只当他是对自己所言还存着几分质疑,才想要找其他人来佐证一二。
“请二位在此稍待,老黄我这就去把大家伙都找来。”
沈棠宁听他自称老黄,一时有些莞尔,这个名字的确接地气多了,许是那几人平日里私下相处时,也正如此而今这般。
彼此熟稔,互相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