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出行如今对沈棠宁而言算不得什么难事。
她几乎每一回都会为自己换一个全新的身份,有时仍是她自己,可有时却改头换面做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大多都是沈棠宁从此前九厄当铺副本中拣选出来的。
原本这一次,沈棠宁端的是她第一次进入九厄当铺时结识的铃子姑娘这一身份。
因着一路独行,沈棠宁总是下意识就往人堆里扎,虽说她半点都不掩藏自己的真实意图,但到底还是被那不自觉袒露要前去日月村这一目的地后旁人的惊诧姿态所震慑。
“日月村?那可是好地方啊。”
“可惜我这一路还有旁的事要做,不然就跟着你一起去了。”
“谁说不是呢,玲子姑娘下回若是还有缘再见,请您一定要告诉我,那日月村究竟是如何的模样。”
沈棠宁将众人这煞有介事的姿态看在眼里,心底里却也属实意外地很。
饶是早前便已经收集过不少的资料,但真一次终究是沈棠宁自己亲历的,自是与先前不同。不再是那干巴巴的注解,而有了更为鲜活的证明。
尽管,沈棠宁的心没由来一顿,她怕极了这趋之若鹜背后潜藏着的,本就是那些她和虞景闲无法想象的深渊。
她当然希望不是,但瞧着这阵势实在太过古怪,心底里总也免不了提着一口气。
就在沈棠宁暗暗恍惚的时候,身边却是突然有人凑上来,压低声音追问了句,“铃子姑娘,你一个人出来,家里人放心吗?”
这还是沈棠宁第一次冷不丁收到来自路人的关心。
突兀的声响从耳畔传来的刹那,沈棠宁只觉心底一惊,整个人下意识就颤了颤。
再下一瞬,她便没由来往边上退了退。
这已然是沈棠宁如今的肌肉记忆,还是和虞景闲分别前那人千叮万嘱才硬着头皮应承下来的。
“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有人毫无预兆地凑到了你身边,且不管对方究竟有什么企图,务必先往后退上一大步。”
“这是圣旨,你必须答应。”
沈棠宁必须承认,冷不丁听着虞景闲搬出圣意的通知,她着实无语了好一阵子。
诚然,虞景闲如此行事,归根究底是因为顾念她的安危。但她只是闭上眼睛设想了一下当时的画面,沈棠宁便不自觉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为别的,只因在围观视角之下,在沈棠宁看来,但凡有任何一个人做出一如虞景闲要求的动作,大概率会被当成傻子。
她沈棠宁是真不愿意成为傻子。
可奈何,虞景闲说出这话时的姿态委实笃定非常,那人甚至还搬出了帝王之令作为威慑,便是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给她以任何拒绝的机会。
更为重要的是,沈棠宁并不难猜想若是她不服从这一安排,依着虞景闲的脾性,免不了又会折腾出什么超出预料的安排。
仅是要求每日一封飞鸽传书,沈棠宁还能勉强应下,但若是再多出些旁的来,她实在是不敢想……
便也正是为了想要尽可能避开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沈棠宁才不得已强自压着所有的郁闷情绪,咬着牙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幸而,事实证明虞景闲是对的。
虽说沈棠宁未必愿意坦然接受,可她必须承认正也是因着虞景闲的这一要求,才让她在一定程度上和大多数人在不自觉间保持了些许安全距离。
哪怕只是偶尔一瞬,但那下意识间往边上退开的动作,从本质上是为了给沈棠宁提供短暂的生路。
“这么怕?是第一次出远门吗?”
那人瞧着沈棠宁下意识的动作,倏地轻笑了声。
沈棠宁在转瞬间收敛了神色,不敢轻易露出半点胆怯意,只浅浅一笑便作势要退开去。
眼前人方才曾有意无意地扫过自己,尽管沈棠宁有意想要避开,可还是在不经意间对上了那一闪而过的促狭意。
只这一瞬的功夫,便足以让沈棠宁笃定,跑是当下唯一选择。
事实上,沈棠宁的确这么做了。
尽管,彼时未必是逃出生天的最好时机。
毕竟天色将晚,沈棠宁若是选择在此刻脱离大部队,便无疑意味着会有更大的可能遭遇未知的风险。
但事实上,比起那些未知的风险,沈棠宁更能笃定的是,若是自己再不做出决断,便可能躲不掉当下的困局。
她迟疑不过一瞬的功夫,便即刻有了定断。
沈棠宁的根本目的是去往日月村,至于其他的,并不在她的预设之内。
同行的这一路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在无意间撞见了而已。
既是短暂同行,便也必然多的分离。
那不如就主动让这一刻来得更早一些。
这便是沈棠宁的决断。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勉强躲开了前头在危险,无意识间一转头,却是将自己逼进了更为危险的际遇里。
下意识撒腿狂奔的刹那,沈棠宁脑子里始终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身后的人追上,至于其他的,她暂时无法顾及。
但让沈棠宁始料未及的是,她没能看清楚前路,不自觉便在某个岔路口听到了些骂骂咧咧的声响。
骤然听闻,她几乎是全然没有思考,便不自觉向着那声音的源头而去。
彼时的沈棠宁想得很简单,她只是想要给自己找点不一样的人作为依靠。
毕竟,那一个害的她不由得夺路狂奔的人,只是她在无意间撞见的朋友,不论对方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起了不一样的心思,可沈棠宁却还是宁可相信,这世上永远是好人多。
然而,沈棠宁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不经意间闯入的队伍竟然也是才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沈棠宁凑得近了些,这才将那些人说的话听了个真切。
原来那些人才刚被土匪掳掠了一遭,但幸而反应还算迅捷,虽是不得已遭遇了些损失,但其根本到底是没有被动摇分毫。
但因着心底里始终都积蓄着些许不满,他们总也免不了想着要怒骂几句以示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