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虞景闲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不经意间得到了有关沈棠宁的消息。
吐露这些信息的,正好就是原先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僵硬人。
“前几日已经有人往山上去了,这日月村啊可算是越来越热闹了。”
“可不是,这一回上山的,可有不少绝色呢。”
“别的倒也是算了,但沈棠宁却是个狠的。”
骤然听到沈棠宁这三个字的时候,虞景闲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刹那,他恨不能径直就冲上前去问个清楚,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说话那位却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冷不丁扫过来一眼。
虞景闲怔愣之间和人遥遥对视了刹那,只一恍惚的功夫里,便倏然清醒。
这群人不太一般。
这并不是虞景闲刚刚察觉的事情,该说此前这一屋子的人惊慌失措的四下逃窜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些许思量。但彼时的虞景闲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
事实上,哪怕到了此刻,他也只能强自隐忍着。
不为别的,只因虞景闲依旧猜不透这些人的心思,也就自然不可能全无顾忌。
从始至终,虞景闲所求不过是万民皆安。
这中间自然也包括沈棠宁。
她会没事的。
虞景闲便是带着这样坚定的念头,才暂且压制住了心底里那一抹恨不能即刻就冲上山巅去抓人的心思。
自然,虞景闲也清楚,现如今的他十之八九已经进了新的副本,无非是这周围的一切与现实实在有着太过密切的牵连,以至于众人一时间根本就分辨不过来。
此前镇魔卫带回来的消息虞景闲始终都不敢全信,但现如今自己亲自领略了一番,便登时变作了另外一番心境。
事前,虞景闲只知其诡谲,却实在无法想象其程度如何。
但现如今的情势,他虽不能预判完全,但其余地界的情形到底也能猜个七八分了。
虞景闲也和沈棠宁一样,在这客栈里暂时停留。
这一晚,虞景闲也无可避免地梦到了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梦境里,沈棠宁成了他的妻,自他们大婚,及至于往后的每一步都委实真切,虞景闲好似在不经意间冷不丁就亲历了一场此前从来都没有设想过的人生。
最是让他庆幸的是,梦里不止有他和沈棠宁,甚至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
虽说那个时候,无论沈棠宁亦或者虞景闲都没了显贵的身份,过的不过是再平淡不过的时日,可却也着实让他满意非常。
平淡且快乐。
这便是虞景闲此前最是期待的事。
至于沈棠宁,那显然也是他最为在意的,想要一同度过往后漫长岁月的人。
虽说虞景闲此前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和人仔细分说,但恍惚之间在梦境里突然得偿所愿,于他而言实在是美事一桩。
毕竟他总也能借着当下的这份快乐,为自己过分煎熬的生活找一些小小的乐子。
然而,虞景闲的美梦到底是没能坚持多久。
害得他不由分说从梦中惊醒的,不是别人,正是虞景烁。
恍惚的梦境之中,虞景烁凌空而而立,神色间满是嘲讽姿态。
虞景闲只是恍惚扫见了一眼,心底里却是不自觉无名火起。
该说那一刻,虞景闲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他而言,这人倏然入梦好似大兵压境一般,下意识间便失了从前那份运筹帷幄的心思。
这倒不是意味着虞景闲没有先帝那样果决的姿态,实在是这人来得太过突兀。
虽说虞景闲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命人四下搜寻他的踪迹,但自从虞景烁因病薨逝,这世间便再也没了他的身影。
哪怕是虞景闲一直笃定地相信虞景烁必然和那九厄当铺有些扯不断的牵连,但毕竟是不曾找到切实可信的证据,既如此他自是无法贸然行动,更没有理由强逼着其他人和自己统一战线。
尽管虞景闲此前从未曾显露分毫,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沈棠宁是他唯一想要争取的那一个。
至于情由,显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只有当初沈棠宁曾对虞景烁青眼有加而已。
或许还有那虞景烁不自觉间显露出来的,对沈棠宁的诸多照拂。
事实上,纵是到了今时今日,虞景闲照旧是无法想象,那人久居深宫,又是如何会对沈棠宁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清楚虞景烁十之八九是看中了沈棠宁卜算之能,但虞景闲却是怎么都说不清楚自己心底里那份不快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配不上沈棠宁。
虞景烁不配。
虞景闲脑子里冷不丁闪过这一念头时,整个人便不自觉震颤了片刻,再下一秒这一场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梦境到底是落下了帷幕。
虞景闲茫茫然睁开了眼,花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让自己当即消化干净。
无论是他和沈棠宁那与世无争的小日子,还是梦境里陡然现身的虞景烁。
好容易勉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的虞景闲左思右想始终都寻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只得暂时做罢。
次日一早,虞景闲全无例外地得到了和从前沈棠宁听到过的一样的说辞。
身在日月村,无论所图为何,总能在梦中如愿。
倘若只是前面那一半,虞景闲大抵不至于表现得过分疑惑,不为旁的,实在是梦中所见的确是他星月所念。
可偏偏,这中间居然还有虞景烁。
虞景闲不是没有想到过,虞景烁的存在大抵是为了提醒他莫要轻易忘了此前的一应盘算。
九厄当铺必须要除。
纵是不得已得为此付出无法估量的代价,虞景闲都不可能放弃。
若是那虞景烁当真是与那九厄当铺有着扯不断的牵绊,他也绝不会手软。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虞景闲心中牵绊着的,总也还是那些个不该轻易放弃的东虞百姓。
至于沈棠宁,只是从其中而来的意外。
无论是身为帝王,亦或者仍旧是当初那一个小小的镇魔卫,虞景闲始终初心不改。
这大抵也算得上是他和虞景烁唯一相同的地方了。
但凡是认准了什么,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