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虞景闲为眼前的梦境头疼之时,沈棠宁却也预见了新的麻烦。
虽说,早在她决意踏进日月村的时候,便多少已经预判到了此番无论如何都不能如想象中那样顺遂。
就算是没有虞景闲陪着,沈棠宁也不忘提前和身后的一众渡厄者们打好招呼,不为旁的,只想找几个能暂且彼此依靠的队友。
哪怕是一时间根本就不可能分得清敌友。
但没成想,她好不容易拨开层层的迷雾,身侧却是根本就无一人相陪。
她成了孤身一人。
幸而,沈棠宁对此并不意外。
毕竟她已经进出九厄当铺许多回了,同样的事情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只是,她此前并未曾料想到,纵然是没有当票在手,这九厄当铺居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沿袭着从前那般姿态。
不论是谁闯入其中,都无可避免地会成为“孤儿”。
这并不意味着在副本里拥有了新身份的众人当真就没了爹娘的庇护,不过是所有人都将仅凭着自己的那点能耐,将跟前种种全数梳理清楚。
若是能往正确的方向而去,说不准可以顺利通过当前考验,可倘若不能,那便必然要为自己的失败买单。
至于代价,从来都是性命一条。
区别只在当下那位渡厄者究竟还有多少残存的性命可供肆意挥霍。
沈棠宁原本以为,此番进出日月村既是不曾使用当票,十之八九会有新的变数,可没成想,这变数归根究底终究还是一样的。
入得此局,便只能短暂抛开所有的一切,硬着头皮淡然地接受眼前所有。
除此之外,实在是再无他法。
沈棠宁当然也只得如此。
这既已经成了九厄当铺从不曾更改过的基本原则,她显然也不可能有机会轻易避开。
何况,此刻已经身在此间,许多事便也就没再给她留下任何选择的余地。
只是,现如今摆在沈棠宁眼前的谜团实在还剩下不少。
且不说她半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从这诡谲的地方抽身离开,单就是她现如今的身份,沈棠宁都是一头雾水。
我是谁。
我从哪儿来。
我该到哪儿去。
这一世界上最难的哲学问题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摆在了沈棠宁面前,惊得她半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当然知道,想要应对眼前这场困局,最好的手段便是继续往深里去。
但现如今她全然不知前方究竟会在不经意间涌现出什么超出预兆的事情,无论对错,始终没有哪一样,是此刻的她可以承受得住的。
沈棠宁记得自己浑浑噩噩地走了许久,她兀自收起了心底里那些动荡不安的心思,好容易才强逼着自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一门心思只知道往前走。
那一刻,沈棠宁心底里并不曾有旁的念想。
她心底唯一所愿,也不过是尽快找到盼望已久的线索。
可沈棠宁心里清楚,事情显然不可能解决得这样痛快,可但凡有哪怕些微的可能,她也不可能静默着一动不动。
毕竟她此番只身犯险,为的便是要搞清楚这日月村的秘密。
若想如愿,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从一开始就将自己全身心地交给九厄当铺本身,并不存着哪怕丝毫旁的念头。
这是唯一解法。
沈棠宁再无旁的选择。
幸而,此前数次在九厄当铺里游历的经验到底是没有让人失望。
在沈棠宁抛却杂念后,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陌生的地界变得温和了许多。尽管目之所及始终都还是陌生的,但她不得不承认,在心境平和的状态下,重新转而再看身边的一切,让她不自觉间有了些不同以往的感受。
因着沈棠宁从一开始就打算一切随心,便也就再没理会周遭的一切。
这并非是沈棠宁不愿意继续搜罗线索,实在是单就是眼前的情势来看,她唯有先一步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谁,方能有机会推动往后的事情。
从前沈棠宁不以为意,但这一回因着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她恍惚觉得或许九厄当铺早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替所有可能入局的人安排好了归属。
沈棠宁走着走着,总也会冷不丁就对身旁某样东西存着几分意料之外的熟悉。
那是此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体验,沈棠宁敏锐地意识到,这大抵就是那幕后之人特意留给她的考验。
不难,但的确需要细致的耐心。
偏巧,沈棠宁如今最不缺的,便是这个。
倒不是沈棠宁心宽,实在是现如今的她除了那些个无处消磨的时辰,以及那萦绕在心底里不曾宣之于口的不安,确实也再没有旁的事情可做了。
沈棠宁便是依着这样的耐心,才总算在浩瀚的地域里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为了确定当下这一方位,沈棠宁专门前进又后撤,为的便是再三确认一应细节。
及至心中笃定,沈棠宁这才安心地顿住了脚步。
停下来的那一刻,沈棠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四下里张望。
倒不是为了旁的,只想确认附近是否还存着其他的渡厄者。
但也不知道是她的动静太大了些,还是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早前便已经就被人仔细盯着。
沈棠宁才刚有所动作,身边的人却是已经自顾自凑了上来。
“才回来吗?时辰不早了,要是来不及做晚饭,不如就去我家将就将就?”
沈棠宁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她自进了这日月村之后,听到的第一句居然是毫不掩饰的欢迎。
这一切并不在她的预判之内,以至于沈棠宁不由得有片刻怔愣。
但迟疑不过刹那的功夫,沈棠宁到底是收敛了满心的迟疑与不安,径直端起笑模样和人攀谈起来。
眼前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沈棠宁开口之前已是自顾自卜算了一回。
若非卦象告知安全,沈棠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莽撞行事的。
“外头天色不错,一个不小心便折腾得晚了些。”
“不妨事的,随便对付一口便好。”
饶是身边人热情相迎,沈棠宁却始终都没有办法就因为一个卦象而交付自己全部的信任。
她做不到。
大抵无论换做是谁,都不可能。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直接来家里吃就是了。”
对方也不知是从哪里瞧出了沈棠宁眉眼间一闪而过的赧然意,倏得不由分说地冲上前来,自顾自就拉着人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