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闲也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居然就是在床上。
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有一点,虞景闲到底还是笃定的,她应该是已经进了日月村的,和身后大多没来得及打过照面的人一起。
可仅凭着这些,却是依旧不能让虞景闲评断出当下的处境。
他究竟在哪儿?
又为什么会在床上?
只可惜,还不等他有机会想明白其中缘故,浑浑噩噩的沈棠宁却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她虽腹中饥饿,可总也不至于因此花了眼。
恍惚瞧见床边冷不丁多出来个人影的时候,她便不由得心底一滞。
虽说沈棠宁今日多少有些不在状态,可每一次的被莫名扔进九厄当铺之后,她那颗心总也会不自觉提到嗓子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落得下去,无论虞景闲是否陪在身旁。
故此,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
快步上前的同时,顺手就抄起了一旁的椅子,毫不客气地抡起来就往人身上砸。
沈棠宁没想着要留手,且不论对方究竟有何意图,如此这般未曾言语就急吼吼地冲进来,想来也不可能是聪明人。
既然对方无有顾忌,沈棠宁为自保当然也能做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然而,沈棠宁失败了。
她原以为好歹是用了一天锄头的人,准头总也会比之前好上许多,可没奈何,她刚一出手就被人毫不客气地截断了。
“沈棠宁!”
她听着眼前人不无惊诧地喊了一嗓子,好容易看清来人的刹那,虞景闲自然是欣喜若狂。
从接到这丫头的留言,说要亲自往日月村一探究竟的时候,虞景闲的心便时刻都提在最高处。
他这一路紧赶慢赶的,没有一刻不在设想着可以将人拦下,却不料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虞景闲此前并不清楚沈棠宁究竟得到了多少线索,更不可能知道这小丫头分明是在一切全无把握的时候贸然动作,可单就是他在外场掌握的线索来看,那日月村可从来都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那地方已经让无数渡厄者铩羽而归,再无踪迹。
虞景闲根本就不敢想象,若是沈棠宁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他又当如何?
更不消说,现如今就连沈母都已经被困在九厄当铺里了,沈棠宁倘若当真出了些什么事,他又能与何人商议?
正也是因为心底里总也不自觉被这些纷杂的念头裹挟着,虞景闲愈加不敢轻易放松心神,以至于冷不丁见到人时,却是再难掩藏心底的欢喜意。
沈棠宁这还是第一回在这日月村里被人指名道姓地喊,恍惚间不由得有片刻愣神,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始终不曾停下。
不为旁的,只因沈棠宁实在经历过许多,知晓一旦进到这九厄当铺里,无论遭遇什么都算不得稀奇。
但其中真伪却全然需要自己甄别。
沈棠宁此前曾有过好几次被人耍得团团转的经验,故而练就了一身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总也会不自觉保持万分警惕的姿态。诚然,就这路子也未必是全然奏效,但终究是聊胜于无。
“是我,虞景闲。”
虞景闲反手挡开沈棠宁闭着眼睛丢过来的武器,一字一顿间笃定地开口。
许是因为他说的太过坚定,反倒是让沈棠宁居然连片刻的迟疑也无,想也不想便当即呵道,“我管你是虞景闲还是刘景闲,莫名其妙闯女儿家闺房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句,沈棠宁说的掷地有声。
可怜虞景闲骤然间得了这样斩钉截铁的质问,却实在是头疼得很。
他哪里会知道自己一进日月村,面对的就是这样混乱的情势呢?
“你看清楚,是我。”
虞景闲心知此刻并不是和人耐着性子讲道理的时候,且不论沈棠宁心底里究竟作何想法,眼下最为紧要的,便是让人凝下神来看清楚他究竟是谁。
这样想着,虞景闲也就暂且顾不得冲撞,只忙不迭翻身而起,再一旋身便急吼吼地冲到了沈棠宁跟前。
变故来得太快,沈棠宁一时间有些无从招架。
“真的是你?”
彼时的沈棠宁几乎是整个人被毫不客气地圈在虞景闲怀里,那人身上隐隐泛着些不那么刺鼻的皂角味道,沈棠宁虽不能一眼辨识,但想也知道是那人急匆匆离了皇宫,不知从哪儿又弄来一套便服。
除却最初在镇魔卫当值的时候,后来的虞景闲几乎每一回都有新扮相,也亏得是沈棠宁早已经见识得多了,否则的话,怕是难免会被这人连番操作给折腾得没了底气。
短暂的惊愕之下,沈棠宁便径直连珠炮似的问出了横在心底的一堆疑惑。
“你来做什么?”
“朝堂上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你有当票吗?”
“怎么进来的?”
虞景闲显然没想到沈棠宁竟有此一问,愣是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明明是他骤然间瞧见沈棠宁,不自觉有了满心疑惑,但没成想,他还没来得及问,却是被沈棠宁抢了先。
“你一次问这么多,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虞景闲自顾自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末了才悠悠然反问。
突然的对视着实让沈棠宁意外非常,她下意识想要移开眼,可奈何虞景闲似是一早就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竟是先一步死死地圈着人,不容她动弹分毫。
“你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朕什么了?”
虞景闲端着一副凝重模样,有意避开了沈棠宁的躲闪神色,只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
该说他早便知道这丫头的性子,那些个条条框框拿来束缚旁人或许可行,但对上了沈棠宁终究是起不到半点左右的,这一点虞景闲心里明镜儿似的。
但饶是如此,他终究还是做不到听之任之。
明知道那些干巴巴的说辞并不能让沈棠宁全然听话照做,但若是什么都不说,他到底是心下难安。
只是,就算说了,虞景闲那心也始终都半点不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