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虞景烁。
那个被虞景闲念叨了许久,消失不见却又分明突然出现的家伙。
没人知道他究竟藏身何处,也从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又是从何处来的。
这人一路都是这般,悄无声息的,但又似是步步都踩在了关键处。
虞景烁自然没能让那异兽得手,他自顾自发力,不消片刻的功夫便将那满心不快奋力挣扎的家伙收拾服帖。
瞧着眼前这庞然大物,虞景烁眼睛里的轻蔑便更甚了些。
“废物。”
他没好气地冷哼了声,转而就想拉着这畜生往外去。
毕竟他贸然现身,为的不过就是这一样。
奈何,让虞景烁没有想到的是,他来时全无阻隔,临走的时候却是遇上了难。
一道被兀自笼在黑雾里的身形不由分说地出现,他径自立在前头,掷地有声地道,“它不能走。”
虞景烁自是不可能理会,他甚至没有偏头去看那人一眼,只自顾自往前走。
然而,没走出几步,又被人不由分说地拦下。
“这异兽若是离开,如今身在副本的所有人都会死。”
那人一字一顿地说着,转瞬的功夫还径直调出了一幅虚影,正是现如今正在那日月村副本里的所有渡厄者们。
起先虞景烁仍是不以为意,可他冷不丁瞧见了虞景闲。
那人身边还跟着个沈棠宁。
瞧见他们两个的时候,虞景烁不自觉恍惚了片刻。
的确,他迟疑了。
而那黑雾笼罩之下的人,自然也瞧见了他这一转变。
“你若是想要带走它,大可以等当前副本结束。”
“依阁下的能耐,怕也多的是如愿的法子,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虞景烁虽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可说到底终究没了从前那般笃定,他稍作迟疑,到底还是愤愤然点了点头应下。
“权且先放这畜生一马。”
他没好气地说着,神色间满是愤恨姿态,但原本死死攀附在那畜生脖颈上的东西却是被虞景烁径直收了回来。
他动作飞快,前脚刚收,后脚就自顾自走了。
从始至终都没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正也是因着虞景烁应允了那人的所求,那黑影便再不曾束缚分毫,任由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虞景烁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刚走那异兽便赫然又变作了普通人的模样。
他似是全然不记得此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戴着那一身始终不曾有过任何变化的斗笠,径直便入了村直往沈棠宁和虞景闲所在的位置而去。
彼时,那两人还正在为要如何继续开垦荒田而头疼。
得知沈棠宁肩头如今背负着绝不可轻易松懈的是赋税压力,虞景闲便提议以多收成的农作物为主,如此一来多少还能攒下些余粮。
但沈棠宁却是不答应,“一年多季,那得累死我。”
在沈棠宁看来,高赋税的变态要求虽然委实麻烦了些,可她和虞景闲又不至于真在这副本里度过个一年半载,只消先想办法将眼前的难关过了便好。
他们若是当真出不去,外头也必然会乱套的。
“现在这样,虽不至于累死,怕是你也免不了被遣退啊。”
虞景闲却是不比沈棠宁乐观,虽说他们两人谁都说不清究竟是谁给他们安排了这些要命的活计,但只是瞧着便已是头皮发麻。
“那能怎么办?”
沈棠宁被虞景闲毫不客气地说法折腾得没了脾气,索性就将一应工具往地上一扔,也不管那人是如何姿态,径直便往边上去了。
昨儿个就水米未进,此刻的她本也已经是强撑着,这才不至于留下虞景闲一个人奔忙。
再怎么说他也是为自己忙活,沈棠宁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弃之不理。
但倘若虞景闲再继续废话,她可就没办法保证了。
虞景闲的确是没想到她会突然甩脸,一时间有些茫茫然。
一应建议从来都不是胡来的,虞景闲正也是仔细参照了沈棠宁先前说的种种,才会在深思熟虑之后提出自己的建议,只不成想,这丫头竟是半点不肯听。
“罢了,那就随你好了。”
虞景闲知道沈棠宁的脾气,也知道她的想法从来不是随口胡诌的。
事实上,虞景闲又何尝不想早日离开这麻烦的地界,沈棠宁好歹还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他不过是在冷不丁的当口突然出现的人,相比而言显然是更该不安的人。
“不,这话该我说才对。”
也不知是不是听出了虞景闲言语间不自觉夹杂着的些许不满,沈棠宁便也兀自来了脾气,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愣是谁都不肯松懈心神。
按说这也不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如此对峙,此前许多时候,他们总也免不了有彼此建议相左的时候。
立场不同,亦或视角不同,便总也在不自觉间能生出许多截然不同的念头来。
可无论如何,他们的根本目标是一致的。
不论是沈棠宁还是虞景闲,他们从股子里便是为了能尽早从这麻烦的地界里脱身,才一步步有了往后的盘算。
此刻虽着实有些王不见王似的狠戾意味,但彼此心里始终都明镜儿似的,知晓这一应的矛盾从根本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非要论的话,也不过是他们怎么都不愿意先行示弱而已。
但只消等他们不自觉出了那始终横在心底里的那点不满,一切也就都过去了。
会过去的。
这一点两人从来笃信。
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他们还彼此僵持着,眼前却是冷不丁出现了一个老人家。
起先隔着有些远,以至于无论沈棠宁还是虞景闲都没有在第一时间瞧个真切,及至那老人家走近了,倏而又冷不丁昏倒在地,两人忙不迭凑了过去,只一眼却是不自觉愣住。
这人,实在是有些熟悉。
两人几乎同时认出,现如今昏倒在跟前的,分明就是拿了他们平安符的老人家。
那一刹那间,他们心底里有太多的疑惑。
不是说,只要拿了平安符,就不至于被席卷进九厄当铺的麻烦里。
沈棠宁正是因此才将平安符送了出去,但如今看来,或许虞景闲说的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