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人再无二话。
沈棠宁和虞景闲还是做了一场美梦。
只是次日天光放亮的时候,他们到底是没能记住究竟梦见了什么。
接连两次都是如此。
“我又忘记梦见什么了。”虽说因着昨日那点异样的情绪,沈棠宁见到虞景闲的刹那总还是不自觉带着些许无法言说的尴尬,但为了搞清楚心底的疑惑,她到底还是抢先开了口。
“我也不记得了。”
虞景闲顺势补了一句。
一时间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心底里都不由得存了几分疑惑。
“这不对劲儿。”
沈棠宁兀自给出了自己的评断,转而再问,“你之前查到过相关的事吗?”
虞景闲知道沈棠宁问的是有关日月村的传言,但他此前并未发现过。
“除去山脚下那些客栈,再没别的了。”
虞景闲一字一顿地说完,沈棠宁的神色登时变得凝重了起来,客栈里的事她自己是亲历过一次的。
就连那店小二都说,无数人之所以徘徊在附近,为的也不过是借着那些如梦似幻的虚妄,好让自己短暂地从无尽的失落和遗憾里抽离出来。
世人总求圆满,却偏偏有许多不可及。
故而,哪怕早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总也还是愿意不自觉沉沦其中。
毕竟长久的负重前行,也有着常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艰难。
沈棠宁绝不会因此对他们的选择多加指摘,俗话说未经他人的苦,莫劝其人善。愿意暂且撇开既定的生活,而让自己待在日月村的神祗之下的人,必也有着诸多艰难。
对此,旁人从来都没有多加议论的机会。
可至于那神祗究竟是好是坏,却是必然要仔细一探究竟。
诚然,沈棠宁此前便已经存着这样的心思,可总也担心那不过是她一个人遇到的麻烦,故而迟疑之间不知该作何取舍。但现如今既已经从虞景闲口中得到了几乎笃定的答案,她便再不可能坐视不理。
“咱们分头行事吧。”
没等虞景闲开口,沈棠宁稍作思忖便登时有了自己的盘算。
骤然听着这一句,虞景闲自顾自笑开了,“怎么分?”
他说这话时多少带着几分玩味的姿态,若是换做往常,沈棠宁大抵一眼就能看穿这意味深长的眼神背后藏着的东西,但现如今她全部的心思都被这诡异的现状所笼罩,多少有些无暇顾及。
“你接着种地,我去找人问问。”
沈棠宁径直应道,话音落下的刹那,虞景闲的神色果然就黑了几分。
她忙不迭又补了一句,“我只是去找其他的渡厄者问问情况,不会胡来的。”
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沈棠宁着实有些不敢直视虞景闲那鹰隼一般凌厉的眼神,然而她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径直躲开。
不为旁的,只因如此一来,便无疑是坚定非常地告诉虞景闲,她的确存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她纵真有心如此,可也到底不敢是教虞景闲知情。
哪怕这人本就多少能从她自己的神色里猜出个七八分,但只消不是那不是沈棠宁亲口承认的,她就绝不理会。
这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的绝杀,关系到能否在虞景闲盛怒之时全身而退,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留下话柄的。
“你最好不会。”
虞景闲饶有兴致地看了沈棠宁一眼,留下这意味深长的一句,便自顾自离开了。
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沈棠宁有一瞬恍惚。
她直觉虞景闲大抵是不愿意的,但不知究竟出于什么思量便应了下来。
可纵然如此,沈棠宁却依旧是半点都笑不出来。
无他,只因她挖空心思思量了许久,但到底是什么都想不明白。
加之虽已经在这日月村晃了些时日,可沈棠宁却从不见周围有其他渡厄者出没。亏得是当初他们是一起进来的,否则只怕沈棠宁难免会陷入自我怀疑。
事实上哪怕到了如今也是一样的。
纵是寻到了那些人,若是得到了和他们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于沈棠宁而言也未必是好事一桩。
可现如今,这分明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沈棠宁非去不可。
想来虞景闲大抵也是早已经预料到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拦着人的,这才不曾拒绝她的提议吧。
想到这儿,沈棠宁心底里隐隐生出几分欢喜。
权且不论旁的,单是虞景闲对她的这份信任,便足以让沈棠宁放下一切顾虑。
“去哪儿找人呢?”
沈棠宁和虞景闲分作两头,比起已知既定目的地的某人,她显然要无措得多。
一则是除了虞景闲之外,她便再没见过其他人,二来是沈棠宁实在不知该去往何处寻。
正茫然无措的当口,沈棠宁冷不丁回想起来,自己刚进日月村副本的时候,也是被强自安排在屋前的。
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沈棠宁未必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人,但只要发现了屋,还怕没人吗?
带着这多少有些玩闹的念头,沈棠宁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记不清自己究竟走了多远,但幸运的是,当真发现了几个零星的小屋,以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
沈棠宁远远扫过去,并不敢笃定他们的身份。
她顾不上多想,只径直往前赶。
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那些人却是在骤然间各自散开,瞧那阵势像极了是在不经意间冷不丁察觉到了不可名状的危险。
危险?
难道是她?
沈棠宁闷闷地顿住动作,下意识低头扫了自己一眼,又仔细深呼吸了好一阵子,再三确认自己并无半点异样,这才继续像个没事人一样往前走。
但不知怎么的,离得越近,她心底里的不安便更甚。
沈棠宁都已经凑到跟前了,只消一开口就能喊住人,但她思忖片刻后,到底是选择避而远之。
沈棠宁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下一瞬那渡厄者突然就不受控制似的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下意识间虔诚地朝眼前人躬身行礼。
而生受他这一跪的,赫然就是昨儿个被沈棠宁毫不客气拒绝的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