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郑重，可说到底始终无济于事。
虞景闲早便已经亲历过一回了，上一次去往日月村，沈棠宁倒是的确依着她所承诺的那样，几乎日日给自己递送消息，可最后呢？
虞景闲不也还是照样晚了一步吗？
虽说两人如今已经安然离开，可每一次闭上眼睛，诸多无奈和不安便会在顷刻之间涌现，激得他心绪不平，再难自持。
虞景闲甚至都记不清他到底是花了多少力气，才能勉强让自己不至于变得歇斯底里的。
但这些话，他显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告诉沈棠宁。
一如，沈棠宁一旦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来往信笺从来是报喜不报忧。
虞景闲又何尝不知，这人是笃定天高皇帝远，有些事自己根本就是鞭长莫及。但从本质上说，沈棠宁此举不过是为了想帮自己尽快肃清最大的麻烦。
她甘愿弃自身安全于不顾，为的不过是他的大业。
对此，虞景闲除了满心感激，再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沈棠宁并没有和曹子轩等人同路，她沿路走访，最终抵达吴城。
她之所以决意去城中一探究竟，不过是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九厄当铺的存在。
这个出人意料的发现让沈棠宁不由得心神一颤。
要知道，此前连番动荡，单就从虞景闲眼下掌握的线索来看，东虞国上下大概无处不被九厄当铺侵袭。但不成想，及至被沈棠宁冷不丁问起，这些自称从吴城而来的人却无一不端着一副茫然姿态，显然是好半晌都没能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试问，沈棠宁如何能不意外。
她自诩为远来客，如今已是孑然一身，想要在这吴城之中暂做停留。
那些人一听便忙不迭给她介绍开了，瞧那阵势，似是十分欢迎。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吴城如今便是沈棠宁无意间搜罗出的一场新的意外，想要一探究竟，便也只能深入其中。
沈棠宁便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才一步步坚定地往城内而去。
她依着那些人的建议，先去了牙行一趟，为的是租下未来一段时日里遮风避雨的屋瓦。
彼时的沈棠宁已经做好了要在这吴城做长期斗争的准备，倒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只因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情势动乱至此，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能淡然避开。
若不是亲历过日月村种种，她或许会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但在日月村之后，沈棠宁却是再不可能如此单纯且天真。
一切所谓的平和，背后都可能掩藏着意想不到的荒诞和杀戮。
日月村因那食梦貘而最终陷入混乱，那这吴城呢？
沈棠宁心底里曾也在不自觉间闪过诸多思量，但归根究底，却是并不敢将任何一种猜想直白往上套。
原因无他，没有证据。
沈棠宁自始至终就不是个愿意用那些个尚且不曾被证实过的理由胡来的人，无论做什么，哪怕是说亲，她都得讲求个彼此愿意且合适，更遑论其他。
“小姐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沈棠宁刚一进门，牙行主事便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及至她说明来意，眼前人便忙不迭介绍开了，“小姐可真是好眼光，想要环境清幽的房子，您来咱们这儿算是来对了。”
沈棠宁没有应声，只浅浅的一笑算是应答。
听那人口若悬河地说了好一会儿，沈棠宁倏地开口，“能去现场看看吗？”
冷不丁一句，似是全然不在那人的预设之中，以至于骤然听着这一声，她不由得顿了一顿。
沈棠宁却是也不曾恼，而是生怕自己没说明白，煞有介事地补了句，“我这人比较相信缘分，你说的再好，也不如我亲眼一见。”
话至于此，眼前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这是遇上硬茬了。
按说，像沈棠宁这般，想要实地勘探的从来不在少数，但他们从来都是男性，在此之前，他从未曾见识过有哪个女人竟能这样笃定果决。
惊骇之余，那人便也不自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原以为，依着沈棠宁的性子，说不准会找出各式各样的理由，逼着自己将偌大的吴城转上一圈，也未必能找出那合心意的房屋，但不成想，才只看到了第二间，客人却是已经定了下来。
“就这儿吧。”
骤然听着这一句的时候，牙行小子委实有些怔愣。
沈棠宁显然也没想到这人会是这般模样，暗自发笑了一阵，末了才强忍着又提醒了一句，“我就要这间了，别的不看了。”
至此，那人才倏然醒悟。
“您是买是租？”他总算后知后觉地补了最要紧的问题。
“租吧，你们牙行的规矩是押一付三，还是押三付一？”沈棠宁问。
“押一付一。”大抵是没出想见过来人竟是对他们的规矩了如指掌，眼前人着实有片刻失神。
幸而，他很快就收敛了心神，给出了答案。
“行。”
沈棠宁应得痛快，对方刚报了个钱数，她便径直丢过来一锭银子，那是远比他先前报出的价要多得多的数。
他诚惶诚恐，好半晌都不敢轻易去接。
“这……这太多了。”
但沈棠宁却从来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就当我多付了几个月，再有剩的便送你了，陪着我折腾了这么些时辰，你应得的。”
说这话时，沈棠宁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面前人盯着她看的时候，眼睛里已是不自觉带着几分敬佩。
“多谢小姐，往后这屋子若是有什么事，你只管来寻我。”
对方郑重承诺，沈棠宁笑着应下，但不想那人收了钱，竟也不急着走，思忖片刻后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咱们这儿风水一直不太好，您晚上千万不要出门，最好备下黑狗和公鸡。”
沈棠宁闻言一顿。
吴城风水不好？
这算是她收获的第一个线索，尽管并不至于全然解释其能绕开九厄当铺的袭扰，但好歹也算是个突破。
一如当初的日月村。
“我记下了，多谢。”沈棠宁稍一思量，到底还是决定采纳对方的建议，权当是看在那些多给的银两的面子上，这些话的可信度便也已经被拔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