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她全然记不得过去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沈棠宁很快就要被这吴城里的其他人,给同化了。
但这一切,沈棠宁全无所知,连带着吴城之外的其他人也全然不知情。
曹子轩还被那该死的失踪案困着,饶是虞景闲已经下了严令,要他在三日之内寻到突破,可事情哪里会那么容易?
至于虞景闲,他这些时日的确也算不得太好过。
单是一个虞景烁便足以让他头皮发麻,更要命的是,此刻无论曹子轩和沈棠宁,都全然不在他的身边。倒不是说虞景闲寸步都无法离开他们的照拂,而是这两人之于虞景闲实在是有着太过重要的价值。
虞景闲生怕在幕后躲了许久的人,倏然现身,明着是为对付他这个继任者,可暗地里会为了满足一己之私而对曹子轩和沈棠宁下手。
尤其是沈棠宁。
虞景闲并非没有派人沿着那丫头的踪迹去查,可奈何迄今为止依旧不曾传回任何消息。
彼时的虞景闲再没有别的法子,他也不过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慰自己,许多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虞景闲宁可像现在这样,时刻都吊着是一口气,为沈棠宁的安危忧虑不已,也好过冷不丁得到些他全然无法招架的坏消息。
无论是沈棠宁遇难,亦或者是她已经落入虞景烁之手,哪怕只是被那人先一步盯上,都全然不在虞景闲能淡然接受的范畴内。
沈棠宁自不可能知晓,连日来虞景闲不止一次地后悔。
他后悔自己没能强行将沈棠宁留在身边。
尽管明知道沈棠宁始终都是那为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执拗性子,但倘若虞景闲可以暂且放下心底里那些不安,兀自端出不容置喙的帝王之意,想来那丫头也没勇气说半个不字。
可虞景闲没有。
归根究底,是虞景闲不愿意以君臣之别束缚着她。
纵是初相识时,虞景闲和沈棠宁本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虞景闲却还是会在不自觉间回想起那丫头在自己跟前全无遮掩的模样。
他私以为,那样的沈棠宁有着别样的风情。
况且,彼时的虞景闲也请镇魔卫一应兄弟密切关注过。沈棠宁那些不一样的情态,几乎只在自己面前显露。
尽管彼时的虞景闲也曾为此暗暗思忖过许多次,直到如今他也不曾思量出个所以然来。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在和沈棠宁日渐密切的接触中越发真切地感受到这丫头和许多人都不一样。
至少,对他虞景闲是不一样的。
正也是因此,哪怕是后来不得已成了东虞国主,拥有了那万人之上的地位,虞景闲也并不敢贸然在沈棠宁面前显露出哪怕半分的优越感。
只因他有种直觉,这不会是沈棠宁想要看到的。
一旦让她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和从前大不一样,只怕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虞景闲并不希望有朝一日和沈棠宁分崩离析。
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结果,故而他选择了妥协。
尽管,这样的妥协背后,意味着无尽的担忧。
可他别无选择。
平淡而简单的日子似是持续了许久,沈棠宁并不记得究竟过了多久,她只是愈发习惯这样简单的生活。
淡然,却自在。
这便是她先前已经求了许久的小日子。
然而,这一日的吴城却是到底起了波澜。
彼时她正独自坐在屋里,全然记不清自己究竟在思量着些什么,这难得的混沌姿态让沈棠宁也不由得恍惚了片刻。
倏然听着外间冷不丁传来的一阵阵惊呼声时,沈棠宁根本就顾不上多想。
她几乎是下意识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倒不是因着她多想要第一时间将外间的动静瞧个真切,而是连沈棠宁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子无法言说的神秘力量将她裹了个彻底。
及至沈棠宁不由分说推开门,瞧见了赫然立在人群之中,正张牙舞爪一般,耗费了全部的力气想要从层层的包围中抽身的血人,那种莫名的情绪倏然就找到了突破口。
沈棠宁也毫不犹豫地挤了上去。
她想要喝血。
那是沈棠宁见到那骇人的血污时,脑子里即刻闪过的念头。
她是这样想的,便也是这样做的。
奈何,和沈棠宁有着同样想法,遵从本能堵在那血人身前的,从来都不只有沈棠宁一个。
她抢不过。
面对这近乎绝望的现实,沈棠宁心底里不由得涌动着一股子无法言语的愤怒。
她很生气。
气周遭这些平日里和她日渐亲厚的陌生人。
明明素日里彼此谦让,互相尊重,可为什么到了这时候却是一点不论亲疏远近,一门心思便只想着要自己冲在最前头呢。
虚伪!
沈棠宁脑海里冷不丁就闪过这样两个字。
也是在那一刹那,她突然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
她好像是在不经意间落入了一个荒诞而诡异的圈子里。
她为什么会想要喝血?
这是沈棠宁此前始终都没有思量过的问题。
但就在这人耗费了几乎全部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拨开众人一步步走到那血人跟前时,她不自觉顿住了动作。
只一刹那的功夫里,有人倏地从边上蹿出来。
对方来得突然,以至于沈棠宁此前全然没有半点预料,她尚不曾全然回神,整个人便已是被人不由分说往边上拽着跑出了老远。
沈棠宁才刚让出那绝佳的位置,其余众人便即刻又疯了一样地凑上去。
只眨眼的功夫,她好不容易才闯出来的路,便又被堵得严严实实。
也亏得彼时的沈棠宁根本就没有精力再回头去看,否则还不知会失落到何种境地呢。
在她又一次控制不住几欲癫狂的时候,原本一直拽着她的人似是感受到了不对劲儿,突然就停了下来。
不消片刻,那人便递过来一个铜钱。
沈棠宁不明所以,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可对方似是一早就已经料到了她的动静,竟是强拽着逼她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