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下局势未明,何况虞景烁来得突然,他根本就没来得及早做准备,纵是虞景闲忧心不已,却也并不敢为了沈棠宁一个而枉顾他肩头的重担。
有虞景烁这一前车之鉴,虞景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自己胡来。
却不成想,这一耽搁差点就误了大事。
“这吴城倒是个麻烦的地界啊。”曹子轩仔细勘察了片刻,尽管从来都没有往沈棠宁身上想,可单是眼下所寻到的一应蛛丝马迹却还是让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曹子轩思量之间,到底是没敢径直将消息如实告知虞景闲,而是试探着联系上旁人,既问了有关吴城一事,也状若不经意间问了京中有无异动。
然而,曹子轩却终究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许是那吴城从来神秘,在此之前却是从不曾有人注意过,至于京城之中,虞景闲亲下严令,不许钦天监贸然多说半个字,又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忤逆圣意。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曹子轩心中笃定,他恨不能即刻放下手里的差事急吼吼返京亲自查探清楚,但不成想,等他好不容易梳理好手头的线索,径直传了回去,虞景闲却是即刻回信,要他暂缓吴城一事,只专心搜寻失踪案。
这一突然的变故,无疑愈发佐证了曹子轩的一应猜想。但虞景闲所言到底是君令,他不敢不从。
彼时的曹子轩不会知道,虞景闲在得了他消息的第一时间,恰好寻到了前头那个送信之人,又或者说,那人偏巧就选在这个时节倏然现身,为的就是彻底断了他所有的后路。
虞景闲对那幕后之人的一应部署,丝毫不觉得意外。
虞景烁身在高位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不许底下人有半点旁的心思,哪怕那个人是他亲自推到那至高无上位置上的也不行。
虞景闲由着那人在前头引路,到底是在深夜在宫外见到了乔装改扮的虞景烁。
他倒也算是还能分得清情势,不至于舔着脸要虞景闲亲至,明面上瞧着像是给足了当今皇帝以颜面,实则不然。
早在虞景闲自顾自提出要求的时候,他便已经料想到会有此时。
虞景烁其人向来狡诈,他已在暗处蛰伏多年,权且不论他究竟缘何非要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单就依着虞景闲对他的了解,这人许是早已对自己恨之入骨。
他本就和九厄当铺有着极深的牵连,彼时虞景闲堪堪就要触及真相,却不想这人倏然重病,且在危急关头将偌大的东虞国一并交到了自己手中。
过去这些时日里,虞景闲从未曾停下思量。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虞景烁这一步棋背后,还藏着什么样的部署。
他心底里只是始终有个坚定的念头,虞景烁还活着。
时至今日,他们兄弟二人却是终于再见了。
“你终究还是来了。”
虞景闲到得早,倏然见到那背对着他的身影时,不无喟叹地开了口。
虞景烁并不曾回应,而是自顾自悠悠转身,煞有介事地扫视了一圈,而后轻笑着道,“这京都,的确是许久不曾见了。”
虞景闲倒也并不急着催促,饶是此刻他心底里属实横着太多的疑惑,却也并不敢全无遮掩地径直显露出来。
不为旁的,实在是虞景烁其人的能耐,他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这人既敢单枪匹马而来,想必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虞景闲事前却是并不设防。
无可否认的是,行至如今,每一步都算得上是他有意为之。
不论是大张旗鼓地搜寻,亦或者是接连给曹子轩下些不明所以的指令,其根本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这位一直躲在暗处的虞景烁知道他的一应盘算罢了。
“可惜,这京都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虞景烁自古看了好一会儿,却是冷不丁摇了摇头。
虞景闲似是全然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竟也是不自觉顿住,好一会儿都没有应声。
“不知皇兄有何见教。”
虞景闲并不曾因此而显露出丝毫的不满,短暂的迟滞之后,他甚至还端出了一副虚心请教的态度,等着聆听前辈的教诲。
只可惜,虞景烁却是并不接茬。
“罢了,这江山如今全是你的,与我何干?”
也不知那人是不是从一开始便只想着要作壁上观,亦或者是因为死过一次而索性对这世间权势荣耀再无半点贪恋,听着他不以为意的一句,虞景闲心底的疑惑更甚。
他有心想要追问一二,可架不住虞景烁却是先一步回神,兀自冷声道,“扯远了,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再开口时,虞景烁再度恢复了从前那般不容置喙的模样。虞景闲的确是有些日子不曾被人如此步步紧逼,确也有那么一瞬恍惚。
但幸而,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我要去吴城。”
简单干脆的五个字,配合着虞景闲那从不见半点质疑的坚定神色,落在虞景烁的眼睛里却好似一场笑话。
“你如今已是东虞之主,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想要什么去做便是了。”
虞景烁神色淡淡,似是全然不明白虞景闲话中所指。
幸而,虞景闲对此也算是早有预料。
“那吴城也是九厄当铺的一环吧,没有当票,我如何能进得去?”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半点不肯轻易落于下风。
可尽管如此,虞景烁却还是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几分无可奈何。
他不无错愕地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到底是没忍住轻笑出声,“这还是从前那个说一不二的镇魔卫副指挥使吗?朕倒是有些恍惚了。”
虞景烁依旧以帝王自称,前头那一声我如今瞧来便愈发多了几分玩味的姿态。
虞景闲知道,这不过是他这位向来恶趣味的皇兄心底愤愤不平,才接连想着要在言语之间找回些本就属于他的骄傲而已。
为了救人,他可以暂且容许这人沾沾自喜一阵。
“皇兄说笑了,九厄当铺如今横贯东虞内外,无人可得幸免,但那进出的要塞,可是一直被您紧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