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于此,虞景闲就差明晃晃将他是九厄当铺幕后推手几个字印刻在虞景烁脸上了。
没奈何,当事人却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全然不为所动。
“实不相瞒,进出的秘钥朕的确知晓,只是又为什么一定得让你如愿呢?”
虞景烁兀自笑开了。
浓重的夜色之中,他的这点笑带着些许轻蔑,骤然瞧着实在是有些冷。
可虞景闲却是无所畏惧。
“有什么要求,皇兄只管提。”
他开门见山,径直便将自己最大的诚意摆了出来。倏然听着这一句,饶是虞景烁自来胸有成竹,却有委实有那么一刹那不知该如何应对。
兄弟二人遥遥对望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虞景烁先一步松口。
倒不是他无法继续和虞景闲对峙,实在是这样的僵持从根本上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
权且不论虞景闲是否当真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单是听着他不无笃定地将自己和九厄当铺径直联系起来,虞景烁便清楚,有些事情再不必遮遮掩掩。
事实上虞景烁此番前来,便是不愿继续从前那些个躲躲藏藏的日子。
他是东虞之主,手握着足以震慑四方的九厄当铺,单是这一样,便足以让所有人虔诚跪服。
无论是虞景闲,还是其他人。
这是虞景烁从不曾动摇过的信心,从前如此,此刻亦然。
“吴城,那可是个好地方。”虞景烁说。
骤然听着这一句,虞景闲先是一愣,因着心底里始终都牵挂着沈棠宁,他差一点就毫不客气地补上一句,“事情紧急,别说些有的没的废话!”
但幸而,虞景闲并没有莽撞。
“你若想亲去吴城走上一遭,朕的确可以成全你。”虞景烁兀自开口。
话音未落,对面的人却是已经不无欣喜地追问了声,“当真?”
诚然,去往吴城的当票,一直都是虞景闲最是期待的东西,也是他此次选择和虞景烁会面最根本的目的。
可大抵是因为来得远比想象中容易许多,故而他一时间有些无从招架,恍惚间直觉这所有的一切委实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区区当票而已,又有何难?”
瞧着虞景闲这副模样,虞景烁却到底是没忍住,兀自轻蔑地笑出声来,“虞景闲,你好歹也在那九五之尊的帝位上坐了许久,怎的还这般轻浮?着实是丢了皇家的脸!”
后半句语调愈发凌厉了些,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虽说虞景烁和虞景闲的立场全然不同,可抛却外间种种,他们所有的辛劳,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保全传承千百年的颜面而已。
当然,虞景烁求的是千秋万代。
“皇兄教训的是。”
虞景闲实在懒得和虞景烁多费唇舌,虽说他能轻易列举出一大堆驳斥的由头,可彼时却根本懒得枉费心思去想。
那时候的虞景闲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想,只盼着虞景烁早些给了当票,好让他尽早去寻沈棠宁。
但虞景烁哪里会轻易让他如愿。
“想要当票不难,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你虞景闲总得拿东西来换。”
虞景烁稍一思忖,云淡风轻之间兀自补了一句。
对此,虞景闲并不意外。
“皇兄想要什么,尽管直言。”虞景闲全无惧色,径直应了下来。
早在他决意亲自来见之前,虞景闲便已然预料到会有此时。
“五帝钱,你拿他来换便是。”虞景烁说完,也不管虞景闲同意与否,便翩然远去。
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虞景闲心底却是没由来一沉。
诚然,此番他和虞景烁并没有在交手的机会,可只是瞧着这人悠然自得的模样,虞景闲心里清楚那人的本事愈发精进了。
若然单是比武,此刻的虞景闲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虞景烁又是在什么时候练就了这样一番本事呢?
虞景闲并不知情,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某些人云淡风轻之间应许的当票到底在什么时候给?
遗憾的是,虞景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始至终都没有给他留下半点追问的时机。
所幸的是,虞景闲次日一早便如愿得了那一张薄薄的当票,说不清是谁放在枕边的,可他一睁眼就瞧见了。
虞景闲盯着那当票兀自失神了许久,如果说此前他对虞景烁不过是暗生怀疑,如今的他却是不自觉多了许多无可明名状的不安。
虞景烁其人或许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可怕得多。
因着这个念头,虞景闲又一次后悔不该将沈棠宁牵连其中,单是他一个和虞景烁抗衡,无论最终落到如何的田地,他都不可能有半点怨念。
可偏偏,如今多了一个沈棠宁。
诚然,若不是那丫头的协助,虞景闲并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笃定虞景烁便是那个藏得极深的幕后推手。
直到如今虞景闲也并不曾寻出任何容不得半点辩驳的确凿证据,好义正言辞地在所有人面前坦荡荡地揭露虞景烁的真实面目。
可此时此刻,手边这一张当票,便又一次证实了虞景烁的能耐。
那或许不是眼下的自己可以抗衡的存在。
那一刹那间,虞景闲没由来感到了后怕,他怕的当然并不是自己在无意识间成为那人的手下败将,而是担心若是连他都无法护着沈棠宁,那丫头又该如何自处。
毕竟,那人如今所遭遇的一应麻烦,其根由都不过是从前尚在镇魔卫当值的虞景闲几番思量后,最终决意拉她成为队友。
“对不起……”
虞景闲兀自望着当票恍惚了许久,半晌才径自喃喃道。
彼时的他全然不知,他心心念念放心不下的人正在那危机四伏的地界里,借着自己精湛的演技,骗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家伙。
沈棠宁分不清谁是渡厄者,谁又只是些可怜的普通人。
那时候的她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沈棠宁全部的心思只能存得下一件事:在任何人面前,都完美掩藏自己。
她手握着当票不假,但那上头却是连半点印记也无。
非但是没有半分介绍,更让她全然不知自己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