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那一刻,虞景闲倏地便回想起来,沈棠宁先前说过的话:吴城有问题。
可最是让虞景闲不解的是,虞景烁分明是亲手将当票交在了他的手里,尤其他和沈棠宁分明都是从吴城出来的。
区别只是,沈棠宁曾入了城,但虞景闲没有。
依着沈棠宁先前的说辞,她所进的赫然也是吴城的副本,若是虞景烁早便知道其中情由,为什么不曾提前告知?
但若是他存了心不愿直说,又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
只刹那的功夫里,虞景闲脑子里冷不丁闪过诸多可能,可对上如今的情势,却也着实有些无计可施。
他思来想去,终究百思不得其解,便也只得将这一消息及时同步给曹子轩和沈棠宁知道。
虽说如今沈丫头强自要求住在宫外,可她身上到底还依旧肩负着东虞国师的名头,又是直接对虞景闲负责,帝王有召,她自是无有不从。
奈何,她和曹子轩急匆匆进了宫,听着虞景闲的说辞,两人却是不由得陷入了茫然。
吴城有问题,这的确是他们此前已经亲历过的事。
但不可亲至,又是什么道理?
彼时的沈棠宁和虞景闲分明是一样的念头,吴城再可怕,她也已经去过了。真要说有什么麻烦,似也并未曾全然显露在他们身上。
至少,单就从沈棠宁来看,似是并无异样。
非要论的话,也不过是她孤身一人时,会不自觉受环境的影响,但同样的境遇,换做了其他副本从来也是一样的。
故而,沈棠宁从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如今回想起来,尤其是那些自副本承袭到吴城的人皮麻烦,却也的确算得上意外。
但,仅凭着这些,并不能佐证虞景烁的说辞。
虽说沈棠宁私心里到底还是对虞景烁存着无可名状的信任,她大抵也能料到虞景闲此番召集她和曹子轩入宫,为的就是一同商议应对策略。
“陛下若是心有不安,便让臣算上一卦。”沈棠宁镇定自若地开口,这是她身为国师无可推卸的责任,也是他们三人之间早已经形成的无言默契。
可让沈棠宁意外的是,虞景闲倏然听着这一句却是半晌都没有做声。他当然依旧记得,但凡是国师想要做的事情,无论换做是谁都不可能拦得住。
彼时的沈棠宁或许都已经盘算出了此卦未必如他们想象中那样太平,可她还是愿意冒险一试试,偏这一切虞景闲却着实有些承受不住。
不为旁的,只因虞景烁此前那意味深长的叮嘱。
不可亲去吴城历险。
虞景闲也不愿相信,但因着此前的诸多异样,他却是不得不承认,比之于旁人,虞景烁分明对九厄当铺有着最为准确的判断。
无论这人冷不丁的提点其根由为何,现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选择,不过是全然信任而已。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虞景闲虽未曾直言,但私心里却是对沈棠宁多有担忧。
她正是从吴城出来的。
一想到这儿,虞景闲便觉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他曾数次有意无意地扫向那丫头,但好几次全无预兆地和人四目相对时,却也只能忙不迭将心底里那点关切倏然收紧。
他并不希望因此给沈棠宁带来负累,却也着实忘了,曹子轩在旁将他的一应纠结不安看了个真切。
可曹子轩从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倒是记得陛下先前为了寻人吩咐过他要仔细搜集有关吴城的一应消息,单是从他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那地方似也没什么不同。
但倘若再加上虞景闲此刻的说辞,虽说曹子轩尚且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但总也对吴城这两个字起了更多的疑心。
和沈棠宁那副淡然的姿态不同,曹子轩终究是个急性子,加之镇魔卫行走江湖多年,鲜少有查不出个所以然的案子,迄今为止也不过只有九厄当铺一事上让他们牵连碰了不少钉子,可饶是如此,在虞景闲的领导下,他们到底还是强自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步步走到了如今。
尽管虞景闲如今不在其位,可他曹子轩却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镇魔卫名誉扫地,当然更为重要的缘由,是他从始至终都愿意听从陛下差遣,但凡是他有所求,曹某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多说半个不字。
陛下在不安。
这是曹子轩和沈棠宁共同的感受。
但饶是他们彼此笃定,却架不住虞景闲全然不愿承认。
“朕不过是觉得这话意外得紧,说不得还算是个新的线索,便径直说与你们知道罢了。”说这话的时候,虞景闲有意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奈何,眼前两人却都没有径直接茬。
虞景闲心知瞒不过他们二人,可却也委实不愿见他们又一次被牵涉其中,尤其是沈棠宁。
“既是好不容易回京一趟,你二人便先歇息一阵,外头的事暂时先别管了。”
末了,虞景闲不疾不徐地开口,他如此决断,无疑是倏地断了曹子轩与沈棠宁继续就吴城有异一事深入探查的可能。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虽不如有着万钧雷霆之势的圣旨,可说到底也算的上是陛下口谕,曹沈二人根本就无从推诿,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谢恩应下。
但沈棠宁到底是没闲着。
出了宫进了家门,她第一件事便是抬手起卦,算一算吴城的吉凶。
同样的事她此前已经做过许多次,哪怕是先前身在吴城,她也凭此定断过好几回,到底是驾轻就熟地很。
在此之前,沈棠宁想得很清楚,权且不论此番卜算是何结果,她都不可能轻易让虞景闲知道。若是结果向好,便只消找个合适的由头告知,借以缓解他的不安心绪。可倘若卦象为凶,沈棠宁便只当不知,日后一旦陛下提及,她也只管找个由头搪塞过去。
再不济,还能将虞景烁搬出来权当推脱的说辞。
毕竟这人先头已经给过叮嘱了,被沈棠宁拿来借用一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