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算得再好不过，可奈何这往后的事却是全然超出了她的预料。
卦象为凶。
这还只是其次，最是让沈棠宁惊骇不已的，是她数次推演，可无论是那一回，最终摆在她眼前的，也不过是有死无生。
这是沈棠宁此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
九厄当铺生死难料是众人都清楚的道理，饶是沈棠宁迄今为止所经历的，总也有过不少超出预料的惊险，可纵然如此，到底还有破解之法。
就算是沈棠宁曾也因此暂时没了卜算之能，但说到底终究是不曾因此被全然困在其中，就算是她隐隐忘记了自己出入九厄当铺的根本目的，却也总会在不经意间骤然回想起来，而后便是不遗余力地集中全部的精神，毫不犹豫地向着那唯一的光而去。
在这一点上，沈棠宁自问经验丰富。
然而，如今她几番推演，其最终的结果到底都是一样的，这却实在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这样？”
有好几次，沈棠宁兀自呆坐在窗前，茫茫然喃喃自问，却始终都寻不到答案。沈母倒是瞧见过好几次，但因着亲至过五仙副本，她便愈发知道，这丫头和陛下一行人如今在做的，是让无数人都望而却步的艰险。
为人父母，她依旧会免不了替沈棠宁捏一把汗。
可正也因为她曾也愿意豁出一切以保沈棠宁安好，这才遇见了五仙，甚至还亲身感受过他们为了维持棺材林封印之稳固，为护着城中百姓而付出的一切。
如今的沈棠宁及虞景闲，乃至于曹子轩和苏启宸，大抵也是一样的。
想通了这一层，沈母便再不愿让自己成为他们的负累。
年轻人身上肩负着的，远在他们的预料之外。沈母自问依着如今的情势，她或许鲜少有能帮得上忙的时候，便也愈发因此而成为沈棠宁的牵绊。
母女两个在不经意间又回到了最初的相处模式。
沈母不问，沈棠宁不提，她们默契地只享受当下的生活，全然不问那如惊雷一样，时刻都坠在她们身后的九厄当铺及其他一切。
但沈棠宁到底还是打破了自己既定的规则。
她不亲至吴城，可还是曹大人代为打探线索。
十死无生。
这是沈棠宁数度卜算从未曾更改的结局，尽管她依旧没能鼓足勇气将一切如实告知虞景闲，但总也不可能就此停滞不前。
曹子轩身在镇魔卫，纵是不亲自前去，却也终究比沈棠宁多了些四下里打探消息的机会。那一刻的沈棠宁依旧没往深里想，哪怕她脑海里总也不止一次地回旋着虞景烁的那句提点，但下一秒，沈姑娘却也能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安慰自己说一切大抵还没有那么糟。
毕竟，依着她现如今所掌握的线索来看，倘若她先前进的当真是吴城副本，如今断然不可能还全虚全尾地站在这儿，更不可能有功夫思量这些有的没的。
那可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就算是沈棠宁曾经也被视作天命者，但她自诩还没有这样的能耐。真要是这样了不得的人物，又何至于眼睁睁看着虞景闲数次出生入死相救？
这原本是从一开始坚定地支撑着沈棠宁的信念，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所有的一切倏然崩塌。
无他，只因她的身体突然垮了。
全无预兆的，沈棠宁莫名就再难以吃下东西，先头几日沈母还当是她此前过分劳累，如今冷不丁松懈下来，才染了些病气，倒也没有过分紧张，只整日里变着法子给她安排些不一样的吃食。
但不论是从前她最喜欢的，亦或是是简单的清粥小菜，自那日起，沈棠宁便再不曾多看一眼，尽管她自己也曾试着卯足了劲儿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为的是不让沈母挂怀，但那日渐消瘦的模样却显然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沈棠宁不对劲儿。
不单是沈母一脸茫然，就是当事人自己始终也一副错愕的姿态，显然，她全然不知道自己这满身的病气从何而来。
尤其是沈棠宁一直以来都十分关注自己的健康，因着三不五常地就要去往九厄当铺挑战一些超出了寻常的麻烦事，她从一开始便有意无意地提升自己的免疫力。依着她先前在京都生活的经验来看，本也没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岔子。
沈棠宁思来想去，始终都没想明白她到底是哪里疏忽了。
及至那一日，她兀自坐在门前，百无聊赖的瞧着眼前游走着的众人，不知怎么的，倏然就被前头不远处那一股子血腥气所吸引。
只刹那的功夫里，她便不由得振奋精神。
这是沈棠宁此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象过的画面，她已有好些时日粒米未尽，如果不是她强行逼着自己不停的喝水，此刻是连坐着的力气都未必会有。
沈棠宁几乎是想也没想，便下意识依着本能而动。
寻着那飘忽不定的滋味，一步步前行的时候，沈棠宁心底里已是不自觉泛着些许不安，那一刻，她隐隐意识到，虞景烁先前的提点大抵是真的。
虽说她尚且没能完全证实心底的猜想，可那无可抑制的，来自本能的欲望却是让她不得不为此深思。
附近有人在杀鸡。
沈棠宁寻着味道而来，下意识间驻足停留的时候，从始至终都不错眼地盯着那猩红的汁液瞧，有好几次，她甚至还不自觉舔了舔干涩的唇。
她想喝血。
脑子里倏然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沈棠宁几乎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应当是在不经意间进过吴城的副本。
十有八九就是人皮那一桩，可彼时的沈棠宁甚至顾不上为自己头疼，她思量最多的便是虞景闲的安危。
若然真是人皮这一出，虞景闲显然也跟自己一样，已经先一步涉足其中。
现如今自己已经有了些出人意料的表征，说不准什么时候，虞景闲或许也会……
意识到这一点时，沈棠宁忙不迭便想要收敛心神，仔细去寻应对的方案。
单是她一个，沈棠宁或许还不以为意，可若是冷不丁牵扯了虞景闲，她便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