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
沈棠宁想不明白。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选择铤而走险是为了换取一线生机。
自然,这其中还夹杂着要替虞景闲查清楚吴城秘密的最终目的,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先保全自己,倘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其余种种,终究不过一句空谈。
因着事态紧急,沈棠宁便也就顾不得许多,只忙不迭开始卜算,事急从权,如今她也只剩下这点依凭而已。
幸而,卜算的结果向好。
有惊无险的卦象让沈棠宁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虽说彼时的她多少放下了对自身安全的顾虑,可这吴城之中,却还是有一样让她实在忌惮非常。
那便是,悦来客栈。
沈棠宁如今回想起来,她在悦来客栈里所遭遇的种种,无一不是骇人听闻。此前她之所以能坦然接受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全然将自己当做了局中之人,故而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就瞧出异样来。
但此刻沈棠宁强逼着自己跳脱出来,自然也就愈发能感受到悦来客栈的可怕之处。
意识到了这一点,沈棠宁甚至不愿在入夜之后再进客栈,该说她倒是的确很想试试,倘若强自留在原地,会落得如何下场?
奈何,仔细权衡之后,沈棠宁终究还是决定再一次的铤而走险。
以清明姿态,再入悦来客栈。
不为旁的,只因想要搞清楚如今横在她脑海里的诸多疑问。临行前,沈棠宁不由得下意识握紧了罗盘。
虽说这东西如今的确在她手里,可那说不准只是给另一个神志不清的沈棠宁使用呢?
还不等沈棠宁思量出要如何才能始终端着一副淡然模样,才能不被悦来客栈的虽然瞧出不对劲儿来,耳畔却是冷不丁响起一声厉喝,“丫头住手。”
先是一句毫不客气的呵斥,沈棠宁闻言下意识环视周围,可到底是一个人都没瞧见,先前几日也是如此,她身边绝无旁人。
起初沈棠宁不以为意,但如今思量其中,这一切大抵都是她手里罗盘的效用。
就因为她拿着这个东西,这才在不自觉间被强自和其他人分隔开来,事实上,这也是沈棠宁因此陷入纠结的根本缘故。
这罗盘能保她平安不假,可那盘根错节的变故背后,无疑都指向着同一个意思。
危机将至。
偏偏,此刻的沈棠宁还全无头绪。
“这东西不是这么用的。”
沈棠宁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也听出了对方语调里诸多哀其不幸的悲凉与愤怒,“为……”她虽不知那人究竟身在何处,可能和自己说话,想来是有些本事的。
她忙不迭开了个头,想要问问情由,可没成想,那人却是想也不想便径直伸手来抢。
沈棠宁下意识伸手去抢,但终究是慢了一步,“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走吧。”
不容置喙的一句落下,沈棠宁便觉眉心被人全无预兆地点了一记,动作突兀,力量倒还合宜,不轻不重,但足以让她收敛心神。
“我……”
沈棠宁喃喃地张了张嘴,她显然是想要说些什么的,然而等她彻底从眼下的情势里抽离出来时,她已立在吴城之外。
对面站着的,是满身尘土的虞景闲。
他像在交集间赶了许多路,衣衫上裹挟着不少脏污,若非是事出突然,眼前这人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让自己这般模样出现的。
虞景闲是个有洁癖的。
单是这一点,沈棠宁许久之前便已经知道了。彼时她还十分好奇,能有什么事,逼着虞景闲不得不紧咬着牙关暂且放弃这份执着。
沈棠宁的确曾做过许多设想,但却是从来都不曾想过,最终的变数居然是她?
刹那间,沈棠宁恍惚着不能自已。
亏的是身边还有个虞景闲,他大抵是怕极了,以至于刚一见到人便急吼吼地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就将她紧紧圈着怀里。
因着这始料未及的一幕,沈棠宁不得不将此前萦绕在脑海里问题压在心底里,只安抚似的拍了拍抱着的人,虽是什么都没有说,可这个拥抱属实是让虞景闲安心许多。
两人未做片刻停留,便即刻回京了,这是他们共同的意思。吴城副本实在有太多出人意料的麻烦和意外之喜,沈棠宁等不及想和虞景闲互通有无,好一同思量出个最为接近真实的可能。
可当她将自己在吴城副本里的遭遇说完,虞景闲的神色却始终是淡淡的,“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沈棠宁不解地问。
“印章是虞景烁给的。”
对上沈棠宁不无惊疑惑的神色,虞景闲避无可避,只能叹坦然应对。
又是虞景烁?
就连沈棠宁自己都没有想到,好容易从虞景闲口中得了答案,她却是不自觉被钉在了原地,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并非是不曾提前获悉悦来客栈和虞景烁有着密切的牵连,赶去吴城副本之前,虞景闲就曾提过,而在悦来客栈时,那管事也曾提及。可在此之前,沈棠宁从来都不曾设想过,现如今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从根本上说,都不过是虞景烁不知何时早便已经布下的局。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布的局?”
这成了此刻沈棠宁最为关心的问题,无他,只因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虞景烁到底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做到眼下这一步的。
但无论想不想得明白,该继续的事无论如何都没有倏然停歇的理由。
副本得除,虞景烁的计谋也绝不可任由得逞。
这是倏然间闪现过沈棠宁脑海的回答,她虽不曾开口追问,但想来虞景闲的决定应当和他并无二致。
虽说彼时他们被太多未解之谜团团围着,可沉下心来的时候,沈棠宁总也还是免不了会为虞景烁缜密的心思,以及那一环套着一环,全然不知什么时候会崩塌的坚定态度所折服。
旁的权且不提,单就是这一样,便是许多人所不能及的。
沈棠宁甚至还主动设想过,倘若易地而处,她是否能做到像虞景烁那样?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