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沈棠宁不解地问，“虽说我们最近的确是遇上了些麻烦，可难道因为这样，九厄当铺的事就彻底搁置不管了？”
沈棠宁猜不透虞景闲的心思，可但凡眼前人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她也是绝不可能轻易罢休的。
“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虞景闲哪里会不知道沈棠宁的脾气，他轻笑着抬眸看向眼前人，果不其然从那丫头的神色里瞧出了些许茫然。
虞景闲望过去的时候，沈棠宁正好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的时候，一个笑着，一个愣着，场面骤然瞧着倒也委实有些尴尬。
“你觉得处置九厄当铺的意义是什么？”就在沈棠宁怔愣之间，虞景闲突然冷不丁追问了一句。
“自然是为了让百姓免受其苦，生死从来有命，若是非要靠着外力强行维续，本就有违天罡，长久下去是一定会出大事的。”沈棠宁想也没想就一本正经地应道。
这些都是她在持续不断体验副本生涯里总结出来的，毕竟她这一路实在也遇上了不少的渡厄者，想要续命的理由千千万，但真正嫩做到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移原志的却终究是少数。
世人总会不经意间被裹挟，而后便是在不经意间倏然失了理智，就算是后来好容易恢复了清明，可有些错已然铸成，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改变。
沈棠宁瞧了许多，自己也曾犯下许多的错，正也是因此，才愈发容不得这九厄当铺的存在，可虞景闲此刻的决意却属实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所以才更要尽快肃清九厄当铺，也免得更多的人受此牵连。”沈棠宁不无笃定地补了一句，末了还不忘郑重承诺，“我保证，一定不以牺牲个人安全为代价。”
依着她先前的经验来看，这算得上是虞景闲的逆鳞。可奈何，就算是沈棠宁赌咒发誓的保证，也不曾让他动摇分毫。
“陷入九厄当铺之中的百姓的确不少，但其他人就该视而不见吗？”
沈棠宁一字一顿说得郑重，虞景闲的语调却是轻飘飘的，偏当这每一个字落在地上，却也委实终若千钧。
那一刻，沈棠宁不自觉愣在了原地。
是呀，虞景闲是东虞之主，她可不单单只需对被困在九厄当铺之中的百姓负责，当铺之外多的是正卯足了劲儿过平凡日子的其他人。
他们无一例外也是东虞的子民，同样需要虞景闲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应对。
“当然不能视而不见，如今朝堂内外政事尚且安稳，所以才更该快刀斩乱麻，也免得将来应对不及。”沈棠宁思忖了片刻，而后沉声道。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就眼下情势做细致分析，虞景闲却是已经不由分说做了总结陈词，“所以，你且先休息一阵，等缓过劲儿来，陪着朕好生肃清政务，还天下百姓以清平之治。”
这一句，虞景闲说得再笃定不过。
沈棠宁瞧着他说话时，眉眼间始终坚毅非常，便也明白这事大抵是容不得推诿的，虞景闲如今能如此笃定地说出这样一席话，显然已经将其中根由翻来覆去仔细思量了个遍。
然而，她心底里到底还是藏着些许隐忧，生怕他们稍一疏忽，就给了九厄当铺肆意繁殖的可能，“但是……”
沈棠宁的话还没说完，虞景闲便自顾自接茬道，“没有可是，九厄当铺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姑息，但眼下既然始终是都寻不到切实可行的线索，倒不如先搁置一阵。”
“将养生息，为的是一举反之。”
因着这掷地有声的一句，沈棠宁到底是再没反驳。
虞景闲说要为百姓谋福祉，便也不是戏言，事实上早在登基之初，他就已经来回往复仔细思量了许久，只可惜那时候全部的心神都被九厄当铺等一应麻烦牵着走，以至于他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做。
此番为了拦下沈棠宁，不得不将那些眼看着并不完全成熟的方案拿出来暂做抵挡，却也实在并非虞景闲的本意。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沈棠宁却在几日之内连番提了好些惊世骇俗的建议。她重商，还说要还权于民，提出了所谓民主一词。
虞景闲骤然听着，直觉如坠云里雾里，半晌都没能听明白。古往今来，历朝历代，谁不是以君王旨意为先，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仔细翻遍了诸多典籍，却依旧寻不出民主这个词的出处。
“若是由百姓自己做主，那还不全乱了套？”尽管沈棠宁一字一顿说得再郑重不过，可虞景闲显然始终对此持反对态度。
“此言差矣。”
沈棠宁摇了摇头，倏然反问道，“陛下从前镇守京都时，可曾见过街头巷尾的小百姓？”
虞景闲不明所以，半晌都没想明白这丫头突然话锋一转却是为何，可到底还是配合着应了一句，“自然见过，京都内外，多数百姓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的都是再平淡不过的日子。”
“日子虽平淡，可也需要有人仔细操持。”沈棠宁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末了却是微一扬眉，“再小的家，只要有人，便需为一日三餐奔忙，除非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者可全然按照个人意志行事，其余的都得仔细权衡各方，才能最终做出决定。”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虞景闲实在是想不明白，沈棠宁冷不丁在此刻搬出这么一套理论，究竟意欲何为。
“这说明，其余每一个人都可以为自己的生活做决定，许多时候，出身是由不得人自己选的，但日子却是他们自己过的。有人地狱开局，却也能闯出一片天。也有人握着一手让价无数人艳羡的好牌，却还是打的稀烂。”
虞景闲瞧着沈棠宁说话的功夫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冷不丁还露出几分钦佩意的样子，好半晌都没有开口。
“所谓民主，即时将部分权利还与百姓，让他们确信自己是东虞江山不可或缺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