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蝴蝶近身?
为什么?
沈棠宁还没来得及问出心底的疑惑,急匆匆赶来的村民便已经亲自动手,不时用手拨弄着,不由分说便将那黑舞蝶赶走了。
及至眼前再无异样,那些人才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庆幸模样。
沈棠宁心底里的疑惑因此便更甚了些,幸而,那些村民倒是没忘记她。领头那人郑重其事的冲她解释,说黑蝴蝶是不祥之物,要不得。
除此以外,却是从来都不曾多说什么。
沈棠宁不是没有追问过为什么,可眼前人却不知为何,竟是权当没有听见。
沈棠宁初来乍到,又实在盼着能赶紧找个地方落脚,便也就索性不再多言,只兀自岔开了话题,开门见山地说想要为自己谋个暂时能遮蔽风雨的地方。
这后半句倒是深得几人欢心,一群人笑呵呵地就将她迎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介绍,“姑娘,你可是想常住还是只歇一两日?不是我夸,咱们这儿风景实在不错,只是人少了些,多少有些落寞……”
沈棠宁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活过今晚,就算是活不下去,跟这些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活人打好关系也是必不可少的。
“若是大家伙不嫌弃,我便多叨扰几日好了。”说这话的时候,沈棠宁眼睛里始终都带着淡淡的笑,将心底里的不安暂且压下,只以最天真烂漫的模样示人,这对她而言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上,沈棠宁之所以如此应对,也是专门思量过的。
毕竟,如今这副本实在诡异了些,说不准她还得花些心思连续不断的重复解释,倒不如提前就把话说明白了,万一能遇上几个记得住事的呢?
若然真有这样的意外,便无疑意味着她可以借此作为突破口。
“好说好说,来了都是客。”
“只要你愿意,想待多久都行。”
沈棠宁闻言忙不迭含笑道谢,她跟着这几人愈发往里走时,才惊觉这无名小村虽说地处偏僻了些,可生活在这里的人却实在是悠闲地很。
只不经意间抬眸瞥见的人,都长得俊美非常,只一眼便让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沈棠宁自诩前世也见过不少让人眼红心跳的帅哥靓女,自打来了东虞,身边又是虞景闲、曹子轩那样让人移不开眼的男子,本该是不至于大惊小怪的。
但事实上,沈棠宁这一路始终都在连声惊叹。
“老人家精神可真好。”
“这小娃娃长得也太可爱了吧?”
“老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看来这地方实在人杰地灵的很呢。”
“我在这儿住些时候,是不是也能跟大家一样美?”
虽是自说自话,可试问谁在无意间听到了沈棠宁这喃喃自语的说辞,会不心花怒放?
显然,没有人。
知道沈棠宁是要借宿,村民们甚至还卯足了劲儿,想方设法地想要留人。
“姑娘可真会说话。”
“姑娘是要借宿吗?不如就暂且住在我这儿好了。”
“你那房子太挤了,住我家去,空房多着呢。”
“姑娘,去我家住吧,你要喜欢这小萝卜头,晚上让她守着你。”
这场面显然是沈棠宁此前无论如何都没有设想过的,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竟是好半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领着她进村的那位一锤定音,这才替她安顿好了住处。
沈棠宁在村里被许多人簇拥着,尽管并不能将人留在自己屋里,可热情好客的村里人,到底还是忙不迭拿出了各家的瓜果来招待。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沈棠宁便因着推脱不得而吃了个脸圆肚皮撑。
吃饱喝足之后,沈棠宁便在村里四下游走,她可没忘记,自己的根本任务是到处去搜寻线索,现如今除了脚下的村庄,唯一的线索便只有那一只冷不丁就被赶走了的黑蝴蝶。
村民们言之凿凿的说辞还犹在耳畔,可沈棠宁再三思量后,终究还是觉得心里不安。她决定亲自去看个究竟。
可回想起一众村民不容置喙的坚定语气,沈棠宁终究还是不敢贸然行事。
黑蝴蝶要寻,可也得尽可能避着村民才对。
鉴于此,沈棠宁左灯右等,到底是耗到了傍晚。
好容易才循着记忆回到了村口,还没来得及仔细环视周围寻找那黑蝴蝶的身影,沈棠宁便即刻感受到生命又一次在快速流逝。
这滋味沈棠宁很是熟悉。
她又死了。
彼时的沈棠宁并不知道,就在她死后,原本那一只让她时刻都挂念着的黑蝴蝶却是冷不丁变成了虞景闲的模样。
沈棠宁也不知道,她身死之后,整个人变成了蜉蝣。
庄子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饶是已经亲历了两次在一日间便由生向死的悲凉,可她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会真的成为蜉蝣。
幻化成人的虞景闲,将她的尸体捡了起来,而后便是头也不回地径直往村子里走。
和沈棠宁那谨小慎微不同,虞景闲却是干脆利落地很,显然这条路他走了不止一次,已是再熟悉不过。
他把蜉蝣扔进了井里。
做完这一切,他还默默在井边立了好一会儿,人虽静默着,但心思却是时刻都警惕着扫视着周围。
细细簌簌的声响愈发近了。
“咱们得快些想办法离开这儿,七天之内要是还不能走的话,就死在这儿了。”
曹子轩气喘吁吁地道,“办法我也打听到了,以人形姿态,在正午时分跳进去就好了。”
他一字一顿说得再是坚决不过,可虞景闲却是并不曾因此而放松分毫。不为旁的,只因无论他和曹子轩,白天根本就没有办法变作人形,而是只能以蝴蝶的模样游走四方。
任何在他们之后来到这儿的渡厄者们都无一例外,成了蝴蝶。
故而,曹子轩这一席话说来容易,实际践行起来却委实艰难得很。
“维持人形?你有办法吗?”
虞景闲不以为意地轻笑了声,眉眼间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无奈意。
“有!”
曹子轩不容置喙的一句,登时让虞景闲下意识愣住,好半晌都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