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像极了从前，沈棠宁和虞景闲在九厄当铺里遇上难事后，下意识间凑在一起彼此互通有无的阵仗。
沈棠宁说话的时候，那人也会像这只黑蝴蝶一样，静静地守在一旁，只默默地听着，间或可能有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幅度不大，但也不至于让边上的人全然漠视。
沈棠宁虽未曾追问过情由，可她一度认定，那就是这家伙在无声地告诉自己，他在听。
或许虞景闲自己并不觉得，可沈棠宁不得不承认，就是这有意无意的下意识举动，反而会让人安心不少。
一如现在。
尽管沈棠宁也知道，一只四处飘零的黑蝴蝶根本就不可能听得懂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她说话的时候，这小家伙总也会不自觉绕着她四下翻飞。
那阵仗很像是在不自觉间用蝴蝶自己的方式来告诉沈棠宁，它在听呢。
这样的反馈委实让沈棠宁安心不少。
毕竟，现如今她遇上的那些麻烦，放眼望去，也实在是无人可诉。沈棠宁笃信，纵然她说的一本正经，甚至恨不能搬出一大堆自证的说辞，只怕也根本就不可能让人信服。
什么早上出生晚上就会死，亦或者是这黑蝴蝶很像是自己的一个故人。若非是她恰好经历了这一切，沈棠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信半个字的。
沈棠宁本是一个人守着村口和蝴蝶说话，但第二日却是不知怎么的，周围冷不丁又多了好些蝴蝶，这消息让村民们听了去，霎时间自是不管男女老少所有人都疯了一般，下意识带上工具前去扑杀。
“婶子们，这是要做什么？”
沈棠宁虽曾亲眼瞧见他们对蝴蝶那副深恶痛绝的模样，但到底也不曾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有机会亲自见证这一幕，问出这话的时候，她不自觉有些恍惚。
“还不是那些天杀的蝴蝶，每次那些东西一来，总是会麻烦不断，所以必须要趁着它们还不曾四散开去的时候，先一并处置了，图个清净和安心。”
被沈棠宁拽着问的女人步调虽有些些急，但说话的声音倒也还有几分和缓，大抵是因着眼前人是外来客的缘故，只下意识想要解释地仔细些。
“姑娘你且记着，无论如何要离那些烦人的东西远一点才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赫然是一副笃定姿态，沈棠宁闻言便忙不迭连声应是，心说她可一点都不觉得那些蝴蝶有什么不好，经常听她吐槽抱怨的就有一个，还让她挺安心的呢。
她光顾着看热闹，却是忘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村民们是去捕杀蝴蝶的，说不准那只跟她十分投缘的黑蝴蝶也将无法幸免。
意识到这一点，沈棠宁不由得心底一紧。下一瞬，她便不由分说径直变换了方向，毫不犹豫地跟着人群往外冲，“我跟婶子们一道去。”
不等其他人问起，沈棠宁便先一步掷地有声地说出了这一句，她以绝对坚定的语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阵仗却也不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村民们虽也多少有些惊诧，但再转念一想，到底是多了个人帮忙，总也还是不错的。
他们哪里知道，沈棠宁此举分明就是为了给自己后续种种找到个任谁都说不出半个不字的绝佳掩护。
沈棠宁要救那只黑蝴蝶。
她救不了它的全部族人，可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最为不同寻常的留下。
只是，沈棠宁得倾尽全力。
唯有如此，日后回想起来，才不至于生出几分绝望或遗憾。
沈棠宁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亏得是她先前和那只黑蝴蝶聊得的多，大抵是那小东西已在不自觉间记住了她，亦或者这一人一蝶之间当真有着些旁人的理解不了的默契。
就在沈棠宁四下张望焦急寻找的时候，那黑蝴蝶也悠悠然飞到了她的身边。
它是从后头来的，动作十分迅捷，只眨眼的功夫便兀自停留在沈棠宁肩头，落定的那一刻是某人便眼疾手快地将人一把藏进了袖子里。
而后才端着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云淡风轻一般，陪着众人四处扑杀蝴蝶。
彼时的沈棠宁并不知道，就是这下意识间的一个举动，救下了虞景闲。
事实上，虞景闲和曹子轩先一步预判到了可能的结果。不为旁的，只因那一日又有大批量的渡厄者来访。
曹大人白日里是一只枯蝶，比起某人那通体黢黑的调性，实在是好伪装多了。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是不可遏制地替虞景闲头疼。
毕竟在他们这些迫于无奈接受命运的家伙里，他虽算不得是最惨的那一个，但一旦遇上危险，却也实在是无处躲藏。
然而，事发之时，虞景闲却是悠闲地很。
和其他听到动静便忙不迭四散开去逃命的家伙不同，他只是先藏了起来，伺机而动。
及至其他渡厄者们生死难料的时候，虞景闲却是已经被沈棠宁保护了起来，至于曹子轩，他倒也是幸运的，借着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枯叶遮蔽，险险逃过了一死。
但比起虞景闲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到底是要艰险许多。
一场大肆捕杀结束，众人便各自回了家。
又一日，沈棠宁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蹦跶的时候，冷不丁就发现村里少了好几个人，引着她进村的妇人，和前一日告知动向的婶子都不见了。
她向周围人打听，得到的却是不无怅然的一句，“他们都死了，被蝴蝶杀死了。”
倏然听着这一句时，沈棠宁不由得愣住。
被蝴蝶杀死？
这一结论骤然听着实在匪夷所思，该说就算是她凝神仔细思量，也照旧免不了觉得石破天惊。一则，她实在好奇，那些蝴蝶究竟是怎么做到，能以弱小的身躯和人类为敌；二来，沈棠宁自己就和那些蝴蝶近距离接触过，她全然不曾察觉到那些小生灵有什么异样，既无毒，又不见非凡的本事，又何至于杀人？
难道是为了报复？
脑子里冷不丁蹿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沈棠宁自己先下意识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