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心底里积压着太多的愤怒,此刻好不容易找到了发泄的机会,虞景闲是半点都没有留手。
曹子轩更是不可能还手。
在沧海副本一事上,曹子轩的确是做错了,但哪怕是不得已重来一次,他也未必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沈棠宁被迫身死,这样的现实骤然听着实在是让人无从招架,可至少虞景闲活着,倘若他们三个都不得已被困其中,那才是更大的麻烦。
纵然是被虞景闲泄愤似的抽打,曹子轩都不曾动摇本心。
沈棠宁却是全然不知道这两人冷不丁大打出手的根本缘故,她下意识间错愕了一瞬,再下一秒正盘算着要即刻上前劝架,只没成想,还没来得及等她有机会开口,耳畔却是冷不丁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响。
“沈棠宁,你能带我出去看看吗?”
声音清脆,语气恳切,沈棠宁虽一时间没能找到那声音的源头,但却着实也被即刻抽离了心神。她再顾不得眼前那场混乱,只一门心思地想要找到说话的人。
一开始,沈棠宁根本就没有想到那家伙竟会是蜉蝣,但依着那道声音的指示最终找到它的时候,沈姑娘还是不自觉愣了愣。
不为旁的,只因她全然想不起来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覆在自己身上的。
对方似是参透了沈棠宁的心思,轻笑了声,“我的时间不多了,要是再耽搁下去,可就没机会罢了。”
明明是一件再迫切不过的事情,可偏生他开口时,语调里甚至还带着些笑意,倏然听着这一句,沈棠宁倒是不由得心神一凛,她几乎是在骤然间回想起其朝生暮死的基本属性,下意识间抬眸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日头将落不落,委实是再耽搁不得了。
心念一定,沈棠宁便再没有分毫的迟疑,她顾不上和虞景闲嘱咐一二,便忙不迭起身离开。
沈棠宁一脚踏出九厄当铺之外的时候,她听见身后的蜉蝣喟然长叹了一声,似是惊叹,又像是怅然。
那一刹那间,沈棠宁委实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就在她静默着不愿轻易打扰了这小东西的时候,不想那蜉蝣倏然又一次开口喊她。
“你知道曹子轩本来是想杀了你的吧?”
全无预兆的一句,让沈棠宁的身形下意识间怔了一怔,大抵是察觉到她的异样,那蜉蝣便径自说了下去,“他倒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救另外一个人。”
顿了顿,那蜉蝣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惜啊,就算是他豁出了自己的性命不要,想要救人,又如何能想到,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永远都不见第二日光明的地方,竟会被揍得爬不起来吧。”
这说的是虞景闲揍人的事。
沈棠宁没有开腔,诚然,此前她的确不曾预料到会有此事,可如今耐着性子想想,一切也的确在情理之中。
“亏得是他没有得手,但凡你慢上一步,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回想起此前种种,那蜉蝣多少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庆幸。
但没成想,沈棠宁闻言却只是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我理解他。”
简单干脆的四个字,她说得再笃定不过。许是因为她应得太过坚定,反而让那小小的蜉蝣不由得有一瞬恍惚。
明明眼前的小东西只是一只指节长的蜉蝣,但沈棠宁下意识间盯着人瞧的时候,却似是一眼洞悉了他的错愕以及不解,兀自轻笑着补充了一句,“毕竟,我也是这么选的,既是殊途同归,究竟是谁动的手,又有什么要紧?”
沈棠宁依旧是一副玩味的姿态,但这斩钉截铁的一句却照旧让蜉蝣摸不着头脑,但幸而彼时的他倒也的确顾不得许多,只一门心思地催着人带他去看不一样的世界。
沈棠宁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即刻撒丫走开了。
彼时落在后头的虞景闲似也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儿,下意识便追了出来,可不想周遭已经再没了沈棠宁的踪影。
这一突然的变故让虞景闲着实不安,他很不能即刻召集属地的镇魔卫将眼前这不大的地界翻个底朝天,只可惜,尚未来得及有所部署,先前在沧海副本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老僧却是凭空出现,不由分说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必担心,那丫头自有一场造化,你如今赶过去,只会坏了她的好事。”听着这僧人言之凿凿的一句,虞景闲不由得一顿。
他心底里并非是全无狐疑,可眼前这人毕竟神乎其神,虞景闲没有忘记,正是这僧人倏然出现,又兀自念起了经,便让他们几个冷不丁便昏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他们便已经身在九厄当铺了。
虽说虞景闲并不曾亲自与人证实过,可如今对上了这位僧人,到底是不敢僭越。这当然并不意味着他从一开始就坚信这人的说辞,无论如何因为得沈棠宁平安回来才好。
许是看出了虞景闲想要留在原地等待的念头,那僧人倏然摆了摆手,“回去罢。”
“回哪儿去?”
虞景闲原本是下意识想说不回,他得在这儿等着沈棠宁,可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这一句下意识的追问。
“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那僧人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说这话时,他甚至都不曾偏头去看虞景闲一眼,单是瞧着那阵势,大抵也是从来都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若是超然物外,且不论是人是佛,大抵都是一样的。
虞景闲不曾与僧人争执,倒也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只是他后来又不疾不徐地补了一句,“等她历完这场造化,也只当回到来处。”
沈棠宁的来处?
那可不就是沈母?
虞景闲也说不清他脑子里怎么就倏然闪过了这一念头,再下一瞬,他几乎是没有半点迟疑地转身回了九厄当铺,将已经昏了过去的曹子轩拎上就走。
虞景闲本是想着要再和那僧人郑重其事地道一声谢的,可不成想,等他再折返回来的时候,那人早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