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的确是没想过,虞景闲和曹子轩会否留在原地等她。
等她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时,人已经行至半途,此刻再想着折返回去,实在是耗时耗力。
沈棠宁思忖不过片刻的功夫,心底里便当即有了盘算,暗暗想着只当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将来若是虞景闲在不经意间冷不丁问起,她似是而非地应承一两句也就过去了。
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来也没什么必要过分追究。
沈棠宁回到京都之后,没再进宫。她突然回家,实在是让沈母错愕了好一阵子,诚然她心底里不自觉闪过诸多疑惑,可所有的不安最终都被母女重聚的欢喜所掩盖。
“想吃点什么,娘这就去准备。”
自顾自说着,沈母便忙不迭往后厨而去,那一刻沈棠宁还愣在原地,不为旁的,只因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眼前人的问题。下一瞬,她便不由得笑开了。
或许沈母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答案。
只消是沈棠宁其人全虚全尾地站在眼前,便足以将沈母心底里所有的不安尽数驱散,至于旁的,实在无关紧要。
鉴于沈母挖空了心思想要让她吃好一些,沈棠宁又实在找不到由头拒绝,一个不小心便吃撑了。
她得到消息,说曹大人来坊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曹大人?谁啊?”
骤然听着这一句时,沈母登时就变了神色,她清楚如今自家女儿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可就算是有了当今陛下御笔亲书的委任状,陡然间跃升在曹子轩之上,但曹大人对她们家的一应庇护,却是任谁都无法轻视的。
正所谓滴水之恩涌泉报,沈棠宁是她女儿,断不可能是忘恩负义之徒。
“你这死丫头说的什么话,曹子轩曹大人,那可是帮了我们母女许多忙呢!”说话间,沈母也不管沈棠宁是什么反应,便不由分说径直拉着人出去见客,“你赶紧的,可千万别让人等久了。”
沈棠宁闻言,便只能下意识点头附和。
诚然,骤然听到的时候,沈棠宁不由得有片刻恍惚,可此刻却也并不难想见,那位曹大人十之八九是来谢罪的。哪怕是已经被虞景闲毫不客气地收拾过一顿,但依着那小子的心性,定会来亲自求她这个当事人的原谅。
自然,彼时的沈棠宁尚不曾全然否认,这般举止说不定也是虞景闲的命令。
果不其然,等她见到曹子轩的时候,瞧着他的神色算不得好,对方一眼瞧见自己的时候,便忙不迭站了起来,耷拉着脑袋,根本就不敢多瞧她一眼。
这般战战兢兢的姿态,倒也的确是沈棠宁此前无论如何都没有见识过的,她不由得觉得好笑,“曹大人,这是怎么了?”
问这话的时候,沈棠宁语调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淡淡的笑意,她本不过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将从前那不时板着个脸的曹子轩和眼前这副模样对上号而已。可不成想,眼前人听着却只当她是蓄意嘲讽。
“曹某有罪,还请姑娘责罚。”
曹子轩登时便单膝跪倒,这突兀的一幕实在把沈棠宁和沈母吓得不轻。
“曹大人这是做什么?又不是求婚,不用跪我。”沈棠宁的确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见过,人生第一次被人单膝下跪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一时间有些应接不暇,但到底还是嘴比脑子快。
她下意识间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本是躲在后头听墙根儿的沈母更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顾不上旁的,便急吼吼冲出来想要亲自将救命恩人扶起来。
“沈棠宁,你怎么回事!曹大人可是你娘我的救命恩人……”
沈母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动于衷的,然而她冷不丁的一声呵斥反而让曹子轩愈发不安,“夫人,此番是曹某有负姑娘,故而特来请罪。”
曹子轩一字一顿,说得再郑重不过,可沈母却是全然不知其中缘故,委实听得云里雾里,半天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沈棠宁淡淡道,“娘,我饿了,咱家后厨还有吃的吗?”
她冷不丁的一声,愈发让沈母应接不暇,但短暂的怔愣之后,瞧着沈棠宁神色坚定,她便也只能暂且放过了心底里那些说不上由头的混乱思绪,只忙不迭跑后厨去了。
支开了沈母,沈棠宁脸上那本就淡淡的笑容登时收紧。
“曹大人,你这可是折煞我了。”眼见曹子轩依旧不改其色,沈棠宁淡淡开口,“有什么话,只管坐下慢慢说。”
沈棠宁说这话的时候,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可曹子轩却是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今日前来,并非是虞景闲强自要求,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们三人得以离开沧海副本,重获新生,本就全仰赖沈棠宁的牺牲,单是这一样,他便得时刻感念在心。
虞景闲那一顿毫无保留的发泄,曹子轩从始至终都只是默默接受,一切都是他该得的,他寻不出半个字好为自己辩驳。
但沈棠宁是无辜的。
尤其是回京之后,曹子轩听着曹父说起前些时候朝堂上的种种变故,那一应骇人听闻又实在匪夷所思的变数,无一例外全是从沈棠宁那丫头而来。
单是这一样,便让曹子轩恍惚怅然。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由得感到后怕。
毕竟,沈棠宁其人算是虞景闲为自己找到的最好的助益,若是那丫头当真因着自己的莽撞而失了性命,往后的这一切,又该如何是好?
脑子里倏然闪过这一念头的时候,曹子轩便不自觉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正也是因此,他才半点都不敢耽搁,命镇魔卫时刻盯守着,但凡有沈棠宁的消息,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知情。
这不,一大早才刚得了确切的消息,他便忙不迭赶过来了。
只是,单瞧着沈棠宁如今这般姿态,曹子轩却是委实有些看不穿她的心思。
沈棠宁究竟是否已经提前获悉了真相?她之所以隐忍着不发,究竟是有些什么旁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