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却是根本就顾不上那么许多。
此刻的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那远处的花轿上。
虽说她离得远了些,并不能一眼就瞧见那对新人初次照面时的模样,可已知他们其中一个是个精怪,且另外一位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的嘴硬男人,单是在脑子里兀自盘算一番,便委实刺激非常。
她已经等不及想要看那一幅精彩绝伦的画面了。
事态的发展也不曾让她失望。
某位假新郎依礼主动掀开轿帘邀请自己尚未谋面的新娘出轿时,第一眼瞧见的分明是早已经先一步掀开了红盖头正阴恻恻笑着的虞景闲。
事实上,除了上轿的那一刹那,因着拗不过某人看好戏的心思以及那微末的一点不愿毁掉好容易布置好当前所有的心思,不得已接受成为假新娘的宿命时,他认命似的任由边上的人为他盖上了那一块本该此刻才揭开的红盖头,落座的下一秒,虞景闲便已经毫不客气地兀自揭开。
那薄薄的一张红盖头,前一瞬还是被他随手丢在一旁的恶心玩意儿,但此刻却已经被虞景闲紧紧的攥在手里。
眼看着那精怪倏地凑近,虞景闲便即刻没好气地将其当作个趁手的兵器径直丢了出去。
他动作飞快,眼睛里也满是嫌恶。
只这一个动作便带着诸多不必仔细为外人道的鄙夷,又加上他那一脸全无隐藏的凶向,无一不让那精怪下意识愣住。
的确,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以至于那家伙一时间并未能即刻就反应过来。
可不多时,新娘是个男人,这一认知终究还是在刹那间将其裹挟了个彻底。
新娘是个男的!
脑子里倏然闪过这一念头的时候,那精怪便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愤怒。但许是因为眼前种种到底不在他先前的预料之内,以至于他还不自觉有些恍惚。
当事人全无准备不假,可虞景闲却是有备而来。
他毕竟是已经将弄死这混蛋玩意儿的事仔细钻研了许久,心底里早便已经有了好几套可行的方案,只等着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即刻出手,消灭所有的不安分因素。
为了万无一失,虞景闲甚至半点不介意将这家伙暂且当成虞景烁的替身。莫名死而复生的先帝,他这个现任的君主还不能全无顾虑的教训,可一个上不得台面,不知来路的精怪,到底是不必留手。
说是新仇也好,旧恨也罢,总归就是,眼前这可怜的玩意儿在不经意间就成了个倒霉的替死鬼。
“你怎么会在里面?”
虞景闲尚未来得及出手,听到的却是对方没好气的呵斥声,“居然敢抢我的新娘,找死!”
倏然听着对方怒不可遏的一句,虞景闲却是半点迟疑也无,即刻飞起一脚,登时毫不客气地冲了出来,因着那精怪从始至终都不曾设想过眼前人会有这等能耐,等意识到不对再想要反击的时候,某人却也半点都不客气,当即兀自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
这话显然是冲着镇魔卫喊的,可惜那精怪起先却是并未意识到,甚至还因为眼前人大言不惭的阵仗不由得冷笑起来,“狂妄的小子,坏了我的好事,今天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间,那精怪便即刻化形。
“哟,居然是个老虎。”
沈棠宁从一开始便不错眼地盯着前头,为的就是不错过一丝一毫。
骤然间瞧着那精怪因着愤恨而不由得显露真身的那一刹那,她不自觉偏头看了虞景闲一眼。尽管只一瞬的功夫,一旁本就仔细凝神盯着的曹子轩却是不知瞧出了其中隐隐的不安。
“不就是只老虎嘛,陛下多的是手段对付,且边上还有那么多镇魔卫的兄弟呢。”
曹子轩倒是始终对虞景闲抱有绝对的信任,那可是虞景闲,东虞国主,天之骄子,还是前一任京都镇魔卫副指挥使。
“所有人都是提前部署过的,一旦得了信儿都会在第一时间依令而行。”生怕沈棠宁放心不下,曹子轩甚至还主动解释了一番,可奈何,饶是他说得再镇定不过,某人却也并不曾因此而收敛心神。
事实上,沈棠宁依旧不安。
在那精怪表明了自己真实身份的同时,她几乎是即刻意识到了先头那些个没有生息的村民们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儿。
虎伥。
就是因为眼前那个不可一世的精怪作祟,才让那些本已经没了生息的村民们突然又以另外一种形式“活”了过来。尽管未必是能如有质量的过活,但只要那只老虎精还活着,他们这些人便也能继续生前事,以一种让活人骇然却让逝者坦然的方式,活着。
“如果只是一只老虎,或许没什么问题,但要是对方还有许多帮手呢?”沈棠宁倏然反问。
这冷不丁的一句却实在是让曹子轩始料未及。
他不自觉愣神了许久,却也没能在第一时间领会沈棠宁话里的意思,所幸的是,没过多久,前头便即刻爆发了斗争。明明前一刻还在看戏的人不知怎么的便也加入了混乱的战局。
早已经冲入现场的镇魔卫一看情势不对,当即便在第一时间分兵而动。
大部分人马负责牵制住那些混乱的人群,而小部分精锐则想尽办法突出重围赶到虞景闲身边帮忙。
陛下早前就有过交代,一旦形成对局之势,不可有半分迟疑,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始作俑者。
这正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基本要义。
虞景闲全然不曾留手,可那老虎精一开始却还是不自觉有些顾虑的。不为旁的,只因他还在盘算着要想个法子逼着眼前人说出真正的新娘究竟身在何处。
要知道,若非是为了找一个相知相伴的人,他根本也没必要折腾那么多事。
他是成精了不假,可到底也还需要继续采阴补阳,来继续巩固自己的修为。这才是最最要紧的大事,容不得任何人搅和。
但偏偏无论他怎么追问,虞景闲都三缄其口,静默不言,唯一的应对也不过就是那愈发凌厉的攻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