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不自觉循声而望，眸子里有藏不住的急切模样。
而一旁的虞景闲却是淡定得多，他甚至头也不回，只兀自立在原地不动，只等着人将发现的东西径直递到面前来。
那是一颗血色的珠子。
翘首以盼许久，沈棠宁到底还是瞧见了一应镇魔卫好不容易挖掘出的线索。
“东西哪来的？”
瞥见上头还留有不少血污，虞景闲不自觉蹙了眉头，冷声问道。
“兄弟们将那老虎精扒了皮，从它腹中取出来的。”急吼吼拿着东西小心翼翼地奉送到虞景闲面前的家伙，此刻已经没了先前那副干脆利落的姿态，因着没能即刻摸清楚陛下的深意，一时间变得踌躇，就连说话的语调也隐隐泛着不安。
“东西留下，接着找去吧。”
虞景闲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可显然，彼时的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才是让那小兄弟胆战心惊的根由，冷不丁瞥见一旁静默着不做声的曹子轩，他不以为意地开口，“宰个老虎都颤颤巍巍的，你就是这么带队的？”
阴恻恻的一句，全无预兆的砸在曹大人头上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想要喊冤。
只可惜，冤枉二字才刚刚映入脑海，就被他强自抹去。
不能提，就算是虞景闲心情不错，也断不能为贸然为自己鸣冤，毕竟如今的他在这人跟前还有前罪未洗。
更遑论此刻。
绝不能诉苦。
曹子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精神，倏然坚定的信念让他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只可惜尚未来得及感到庆幸，虞景闲的斥责声却是又到了。
“聋了？”
“陛下教训的是，微臣方才只是在想，后续该增加哪些训练项目，一时入神失了态……”
说话的当口，曹子轩也不管边上其他人是何想法，径直便跪了下去，俨然是要向眼前人行个大礼。
“你做什么？”
虞景闲的神色愈发难看了。
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许久，他绝不相信曹子轩会参不透自己话中深意。这是今晚他们之间第一次对话，虞景闲自然是不快的。
不为别的，只因曹子轩并未能完成属于他的任务。亏的是那老虎精经过此前一番缠斗，已是元气大伤，若是不然，他或许未必能在那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护下沈棠宁。
倘若真到了那样的地步，虞景闲怕是根本就不可能再如此刻这般，放任这人依旧立在自己面前。
“微臣斗胆，请陛下容臣三日，定教那群小子再不做鲁莽之事。”曹子轩一字一顿，不无笃定地回答。
虞景闲瞧着他这一本正经的姿态只觉头疼，而另一头骤然间听着曹子轩说话，意识到不久之后可能会有一场让所有人都无从招架的集训时，镇魔卫众人无一例外愣在了原地，好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难道不正是在严格执行陛下的命令吗？
老虎精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他们作为后援部队，一时间没能找出最佳的应对方案，这很难被理解吗？
好像不算。
可为什么要给他们加大训练量呢？
众人实在是想不明白。
身后的一众怨念眼神，虞景闲和曹子轩都接收到了，可他们面上却始终不曾显露分毫，唯有沈棠宁对此全然不知情。
打从一开始，她全部的注意力就落在了那血珠之上。
尽管是已经明确知道，这东西是从那老虎精身上而来的，可她心底里却是无端升腾起了种种不安的预感。
直觉告诉她，很可能要出事。
沈棠宁曾也试图即刻卜算一二，但遗憾的是，并没有任何结果。
她算不透。
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沈棠宁心有不安。
“这东西，你预备如何处置？”倏地，沈棠宁上前一步，立在虞景闲跟前，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
“瞧着倒是没什么大用，但毕竟是从精怪手上得来的，便送与五仙好了，这东西交是于他们，说不定能发挥些意想不到的效用。”
虞景闲一字一顿说得再直白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甚至还带着些淡淡的笑，“他们若是不要，那便由朕亲自收藏，权作纪念。”
沈棠宁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存着这样的心思，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是交给五仙吧，我瞧着这东西看着实在不那么安心。”
因着并没有笃定的猜想，加之身边还有不少围观群众，沈棠宁并不敢将话说得过分直白，幸而虞景闲与她还算默契，稍一思忖，便应承了下来。
“也好，这东西我便亲自送一趟。”
曹子轩在旁静静地听着，冷不丁得知陛下要亲自给五仙送东西，一时有些恍惚。诚然，同样的事他先前也曾经做过，严格来说，曹子轩的命都是眼前人救的。可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应当要立刻站出来，替虞景闲去完成这件事。
“陛下，您事务繁忙，微臣愿意代劳。”脑子里倏然闪过这一念头的时候，曹子轩已是忙不迭跪下请愿。
“你不是才说要加紧练兵吗？”
虞景闲没好气地白了这人一眼，不容置喙的一句却是让曹子轩半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一刻要说他半点都没有后悔，到底是假的。
只可惜他并不能早一步知道虞景闲的盘算，否则便一定不可能急吼吼地做出承诺。可方才那话的确是他自己说的，曹子轩甚至还因此被一众兄弟们记恨上了，事到如今他想要推诿已是万万不能的。
不得已，他只得由着某位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既是送到五仙手里，自是宜早不宜迟，陛下不若即刻出发。”沈棠宁在旁，倏然提醒了一声。
话音落下，边上两个男人倒是又不自觉一顿。
虞景闲到底是没有拒绝，他微服私访的机会不多，既是好不容易出来了，自是该加紧动作。
非要说他此刻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大抵也就只有这丫头了。
沈棠宁似是即刻洞悉了他的盘算，自顾自又补了一句，“老虎精已除，曹大人也需早日回去练兵，此地离京都不远，我且在这村子里歇息一晚，及至天光大亮再自己回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