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闲闻言,先是一愣,似是隔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儿,忙不迭就松开了手。
“抱歉。”
说这话的时候,虞景闲下意识低下了头,瞧那架势显然是根本就不敢多看她一眼,这倒是全然不在沈棠宁的预料之中。
这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虞景闲吗?
刚才那不由分说拉人就走的劲儿哪里去了?
想到这儿,沈棠宁便不自觉噙着些笑意,煞有介事地盯着人瞧。只是可怜了虞景闲,从来都只有他冷眼盯着旁人的份,冷不丁被人直勾勾地打量,实在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尽管他想尽一切办法,妄图端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可眼看着沈棠宁半点都没有收敛的意思,迟疑再三,便也只得缴械投降。
“事急从权,没能顾得上提前照顾你的感受,抱歉。”不得已,虞景闲只得将前一句致歉又仔细解释了一回,可奈何,沈棠宁却是并不曾就此作罢。
“你为什么会突然被狐狸精盯上?”
沈棠宁不为所动,虞景闲便也只好主动出击。倏然一句,倒也的确是让沈棠宁短暂地从错愕之中缓过劲儿来。
“大概因为,这附近现在基本全是鬼怪了吧。”沈棠宁不以为意的一句却是让虞景闲不自觉怔住。
周围基本全是鬼怪?
他偌大的东虞,怎么就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怎么说?”
虞景闲失神片刻,到底是忙不迭追问了一句,再开口时,他语调里已经不自觉带着些藏不住的急切意。
不为旁的,只因沈棠宁云淡风轻之间脱口而出的一句,实在是让他无力招架。
且不说现如今全境地的九厄当铺尚未能完全清除,单是那一项就足以要耗费不少人力,再加上虞景烁不久前的提醒,倘若只是零星几个,虞景闲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亲自带队,好教他们有来无回。
事实上,追赶沈棠宁的路上,他也没少仔细思量各种方案,原是想要即刻找她商议一二,可没成想,第一眼先撞见了她被人骚扰,不多时又听说附近集结了许多的精怪。
这一连串的变故,单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可虞景闲是东虞之主,他身后还站着数不清的东虞百姓。饶是遇上再大的变故,他也断然不能乱了阵脚。
好容易强自稳住心绪,虞景闲才凝神看着眼前人。沈棠宁既能如此坦然,想来便是已经提前有了思量。
“我这一路就见到了不少,他们都多少存了些其他的心思,有些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有些则有其他见不得光的打算,总之眼下看着实在是一片混乱,得抓紧处置才好。”
这一句沈棠宁说得再笃定不过,末了还又建设性的给了建议,“依我看,要不再建议一个精怪公会吧,就跟对付渡厄者一样收拾这些非人非鬼的家伙。”
说着话时,沈棠宁眼睛里还带着笑,可一旁的虞景闲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渡厄者们再麻烦,充其量也只能是些有了些不同寻常的经历而不愿轻易受束缚的人,可精怪却不一样了。
虞景闲毕竟曾亲自和他们交手过,自是知道其中有着太多的不容易。对付老虎精的时候,如果不是他们提前抢占了先机,后头的事会如何发展根本就不可预料。
可现在,沈棠宁说像那家伙一样的东西已经遍及各处,还不在少数……
单是想想,便足以让虞景闲头疼。
可纵然如此,他还是很快就有了决断,即刻传令镇魔卫,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些危险分子归拢处置。
可以暂时不定生死,可却是绝不能轻易放他们为祸四方。
这件事单凭着虞景闲一个显然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如今情势危急,尽管知道此行危险重重,可事到如今他也委实顾不上许多了。
所幸的是,京都镇魔卫是曹子轩那家伙亲自带领,得了这一消息,他便第一时间将镇魔卫众人全数拉了出去,为的就是尽可能肃清不必要的麻烦。
“都安排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一应部署,虞景闲都是当着沈棠宁的面做的。末了,他自顾自顿住,冷不丁追问了一声。
倏然听着着一句,沈棠宁却是不自觉一愣,“你是帝王,想做什么自行决定便是,犯不着问我的意见。”
“那就走吧,抓紧回去。”
说着,虞景闲下意识间便又想要来拉她,可这一次沈棠宁已经提前有了预料,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堪堪避开。
因着沈棠宁这一动作,虞景闲不自觉顿了一顿,四目相对之时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惊诧意,显然是没能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亏得是国主大人反应还算迅捷,虽是不自觉有片刻的愣神,但总归是及时稳住了心神,不至于因为这小小一档子事就彻底乱了分寸。
“走吧。”
沈棠宁权当自己根本就没有看见眼前人这不无错愕的神色,悠悠然开口,下一瞬便自顾自抢在前头去了。
一路无话,行至半途时,走在前头的人却是突然顿住。
“怎么不走了?”
虞景闲显然是实在猜不透沈棠宁的心思,根本就不知道这人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只得茫茫然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谁?”
沈棠宁并没有回答,而是兀自转身,一字一顿地徐徐追问。
她开口时,始终不错眼地盯着人瞧,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沈棠宁的眼神过分凌厉,亦或者是虞景闲从始至终都没有设想过会被人如此逼问,竟是不由得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到底是谁。”
沈棠宁显然不可能因为对方一次超出了预料的沉默就彻底收拢了心思,对虞景闲的怀疑从来都不是倏然而至的。
她之所以始终隐忍着没有作声,不过是不忍心打草惊蛇罢了。说到底眼前这一出大戏终究也是那幕后之人仔细编排了许久的,倘若就这样全无预兆的被她毫不客气径直捅破,实在是有些过分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