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接了当票,便再也甩不掉。
这是所有进出九厄当铺渡厄者们早已经达成的共识。
沈棠宁自是不可能忘记。
“我就权当你真的是来救我的吧。”想到此,沈棠宁不自觉低头凝神看了一眼掌心里那薄薄的一张,心底长叹了一声,而后便硬着头皮踏进了九厄当铺。
舒清婉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盘算了许久,可到头来居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消失在自己跟前。
沈棠宁离开后,前一刻还对她张牙舞爪的藤蔓似是在刹那间改换了脾性,倒是突然柔和起来了。
虽说还是依旧将她簇拥在中间,可却是再不见任何攻击性的动作,甚至还转而安抚起人来。
它们动作轻柔,看似不经意,可总也会在无意之间忽闪出一阵清风,尽管短促而微小,可也是这些藤蔓对舒清婉最大的安慰。
但遗憾的是,这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沈棠宁进了九厄当铺,舒清婉没有当票,根本就不可能追进去。
几次尝试都不得已以失败告终,尽管不情愿,可舒清婉终究还是不得不接受命运这般安排。
尽管一时处置不了,可她也并不曾设想过就此全然放弃。
就算是那女人这会儿有机会躲了起来,但到底是没有办法躲一辈子的。只要沈棠宁还不得不从这个入口离开,她舒清婉就不愁找不到一击必杀的机会。
而另一边,虞景闲虽识破了假的沈棠宁,却也始终没寻到她真正的下落。他从两人再次重遇的地方找起,恨不能挖地三尺,却奈何,始终都没有任何线索。
就连原本在加紧练兵的曹子轩也被他紧急召来,得知沈棠宁消失不见,小曹大人只觉得心底一颤。
他心底里自是不安的,可非要说的话,那一刻最是让曹子轩放心不下的,大抵还是虞景闲本人。
要知道,曹子轩已经亲历过好几次了,凡是和沈棠宁有关的事,他似是从来都做不到如往常一般冷静沉着。起初曹子轩还十分不解,但自从其中奥秘被他爹一语道破,小曹大人便顿悟了。
只是这份大彻大悟之中到底还是夹杂着诸多不安,不为旁的,只因虞景闲是东虞国主,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天下万民。
曹子轩下意识想要劝,可话到了嘴边却始终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中利害?虞景闲显然是再清楚不过。
可就算是仔细权衡过利弊,想来虞景闲也不可能就此全然放弃自己原本的计划。
毕竟,在他的决议里,沈棠宁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事。
“让镇魔卫四处分散去寻,要是人手不足,就从渡厄者公会找!”倏然,虞景闲笃定而坚决地甩出一句。
骤然听着这一声,曹子轩不由得怔愣了半晌。
渡厄者公会?
这事他此前倒是也听说了,沈棠宁建立这个公会的根本目的,是希望将所有曾在九厄当铺里获得异能的家伙们集结起来,既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打探背后的消息,也是希望能借着制度的约束,不至于让这些人对无辜百姓下手。
听说一应规制最近才总算完全上了轨道,若是仔细运营,自然是极好的。虞景闲为此还搬出了自己的帝王私库,可依着沈棠宁先前的规划,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要这些人为帝王所用,继续出入九厄当铺吧?
那可是以命换命的勾当!
曹子轩心有迟疑,不等他出言相劝,虞景闲却是已经斩钉截铁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因着虞景闲心下不平,连带着语气也不自觉有些发冲,所幸的是,曹子轩终归还是能理解的。
虽说他并不认可虞景闲如今这套方案,但君王有命,他身为臣子自是不可不从。现如今他也只能忙不迭应下,仓皇退出。
那一刻,曹子轩唯一的祈盼不过是镇魔卫众人能抢在渡厄者们前头先一步发现沈棠宁的踪影。唯有如此,才能让陛下安心,也换天下太平。
毕竟,一旦那些渡厄者们为了能在虞景闲面前刷脸而不由得变得疯狂,情势无疑将变得愈发不可控起来。
光是如今四下蔓延的精怪就已经搅和得众人头皮发麻,若是连那些渡厄者们也冲出来捣乱,曹子轩实在无法想象,摆在他们眼前的困局得有多难办。
“沈棠宁啊沈棠宁,想必你也不希望看到东虞彻底陷入混乱吧?”
“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在哪儿,但如果你能听到的话,请务必要尽快回来。”
“虞景闲他快疯了,找不到你的话,没人知道他会做什么糊涂事。”
曹子轩对着皇宫的方向,兀自喃喃了几句,尽管他清楚,沈棠宁根本就不可能听得见,但此刻他就是下意识想要做些什么。
“要是你实在放心不下,又着实无奈,那就务必保佑我能尽快找到线索,我曹子轩发誓,就算是豁出自己这条命不要,也务必要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来。”
一字一顿,曹子轩说得再笃定不过。
诚然,他的确欠了沈棠宁一份大恩情,而那丫头也早已单方面割席,强自断了他们之间几次出生入死的朋友情谊,可就算没有虞景闲的帝王之令,但凡曹子轩能够得到一星半点的线索,便也始终不可能视而不见。
曹子轩他不怕死吗?
当然不是。
他这么做可不是为了沈棠宁,而是为了虞景闲,为了偌大的东虞。
虞景闲仔细和他提过那日之事,曹子轩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唯有那九厄当铺嫌疑最大,只是他并没有贸然将这一推断说出口。
一来是担心虞景闲一旦得了消息,又将罔顾个人生死,心急火燎地往里头冲。二是他实在也受不住继续在沈棠宁和虞景闲之间二选一的艰难选择。
尽管曹子轩心里清楚,无论再来多少次,他的选择始终都是一样的。
救虞景闲!
然而,他却是不敢保证,倘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虞景闲的底线,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君臣义,还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