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的人是沈棠宁，听着她干脆利落的语调，小曹大人又是好一阵无语。
他匆匆离京，一是授命来问问沈棠宁的情况，其二却是想要和人仔细商议，看是否有可能阻止虞景闲立后。
宫里那位对沈棠宁那点心思，旁人或许不知情，可曹家可是父子两代都看得透彻，如果不是沈棠宁重伤这事沈母半点都不知情，曹子轩甚至还想着要找那位一同来想办法呢。
五仙是他最信得过的盟友，情急之下，做出这样的决断也实在是无奈得很。
可曹子轩行前却是全然不知沈棠宁已经醒了过来，更没想到，最先追问京都局势的人，会是她。
“如今并无外人，京都情势如何，只管直言。”
沈棠宁瞧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底里多少已经有了些思量，但面上却是一点不显，甚至还能云淡风轻得和人开玩笑，“虞景闲给你下眼药？”
“没有！”
曹子轩倏然厉声道，“陛下不会的。”
这一声他倒是应得坦荡非常，沈棠宁听了自顾自笑开，“既然没人以性命相逼，要你选择缄默，你又何必藏着掖着呢？”
沈棠宁说这话时，语调多有玩味。
但只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声反问，却是已经让边上站着的那几位心有大骇。
虽说沈棠宁如今是大梦初醒，全然不清楚外头的局势，但她心底里显然已经多有思量，且单就是眼前的局势来看，情况或许算不得太好。
“到底怎么了？你可急死我了！”
沈棠宁再没开口，反倒是那胡家的看不过眼，又催促了一声。
曹子轩将屋里这些人来回往复地扫了一眼，终究还是心一横，径直道，“陛下立后了。”
立后？
众人一听这话登时就愣了，五仙尚不曾反应过来，陈若雯心底便已经有了答案。
“是舒清婉吗？”
她问得淡然，虽是疑问句，可用的却是陈述姿态。
曹子轩点头应了。
将这憋在心里的大事一股脑儿说完，他自觉轻松许多，可偏偏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沈棠宁说话，一颗心便又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好不煎熬。
“你凑近些。”
就在曹子轩纠结之际，沈棠宁却是突然开了口。
尽管一时间看不透沈棠宁的意图，但曹子轩到底是不曾拒绝，“抱歉，我刚醒，体力不支，只能辛苦你了。”
趁着曹子轩走上前来的功夫，沈棠宁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解释了一番，小曹大人闻言值得一个劲儿地说不。
沈棠宁的伤，他已经听虞景闲说了。
始作俑者没办法亲自前来请罪，由曹子轩这个臣子代劳也是应该的，更不消说，那家伙还趁着沈棠宁昏迷不醒的时候，定下了立后这样的大事！
沈棠宁心里就算是有再大的怒火，想要借着他来发泄一二，曹子轩也绝无二话。
然而，等他凑近了，在沈棠宁的授意下蹲下身来，却是一句斥责的说辞都没听见，只感受到了一阵钝痛。
边上那几位眼看着沈棠宁利落的起手，毫不客气地一掌将人拍晕，又从他脖颈里揪出了一根藤蔓，登时就傻眼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
但不等他们从惊诧之中回神，沈棠宁将那藤蔓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沉默着举起了那个让所有人咋舌的东西，指尖轻动，不多时便有一簇火苗跃然而出。
沈棠宁就在众人的诧异眼神里，淡然地烧掉了一整根藤蔓。
“将人带出去，让他睡着吧。”
等处置完一切，沈棠宁才轻飘飘地说。
曹子轩无端被沈棠宁折腾了一遭，醒来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虽有些恍惚，可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沈棠宁对他有所恨，那是从前就已经积攒下来的，虽说她曾说过不予追究，但想要找个机会发泄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再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冷不丁接到了虞景闲立后的消息，尽管知道曹子轩不过只是个传信的，可彼时的她心底里想来多少是有些恍惚的。
曹子轩此番也不过是代人受过，另兼往事种种，他自觉有愧，当然不可能因此而气愤分毫。
隔了一日，曹子轩意欲告辞离开，可不成想，前去请辞时，沈棠宁却是提出要一同随行。
“你……也要去京都？”
曹子轩愣了好一阵子，这才总算找回了些许理智，可当他战战兢兢地问出这一句时，心底里却已是忐忑不安。
那舒清婉如今已是登堂入室，有东虞国后之仪，沈棠宁若是在这个时候冷不丁找上门去，只怕又是好一番惊涛骇浪。
且眼前人毕竟是惊险着捡回了一条命，倘若再一次遇上了危险，可怎么是好？
曹子轩离京之前，虽没能捡着机会和虞景闲详谈，但也能察觉得到，那人被困在朝堂与后宫之间，举步维艰。
若是再加上一个沈棠宁，他还活不活了？
正也是因为这些顾虑，他到底还是不愿眼睁睁看着虞景闲和沈棠宁落到再无法回头的那一步。
“怎么？我去不得？”
沈棠宁不答反问，云淡风轻的语调间，不变的是始终坚持如一的态度。
在场众人都知道沈棠宁执拗，凡是她坚定的心思，任谁都不可能轻易撼动得了，曹子轩空有满腔怅然，到底也无可奈何。
陈若雯本也想跟着去，却被沈棠宁制止了。
“陈姐姐只管留守于此，等我的好消息便是。”沈棠宁一字一顿说得再笃定不过，陈若雯见状，便也只好作罢。
两人急匆匆离去，徒留下五仙和陈若雯面面相觑。
“我怎么觉得，这次的事好像很不一般……”最先开口的是老黄，在这之前，他已是来回往复将虞景闲和沈棠宁之间的事咂摸了个遍。
尽管相处时间不长，可他们之间隐隐流动着的异样情愫却是藏不住的，该说他们几个往日里也没少暗暗期许着终得圆满的这一天。但不成想，中途竟是生出了这样大的变数。
“是挺不一般，你没发现沈姑娘此去，分明是带着杀意的吗？”白夫人倏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