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突如其来的虞景烁,让眼前人不由得顿住。
怔愣不过刹那的功夫,对方不自觉面露尴尬,加之外间仓促行动的声音愈发近了,虞景烁甚至没能有机会问清楚沈棠宁究竟是在什么时间看穿了他的身份,便急吼吼地趁乱跑开了。
舒清婉先一步被发现。
诚然这位已经被虞景闲昭告天下立为国后,但毕竟是没几个人见识过她面巾之下的真实模样,刘府的一应家仆自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识破她的身份,只一个劲儿追问对方是谁,来此究竟有何意图。
舒清婉才刚在虞景闲手上吃了亏,又被沈棠宁打乱了自己所有的部署,自是气不打一处来。骤然间对上了这些个没什么眼力见儿的家伙,更是多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奈何,彼时虞景闲却是先收到了消息,说是曾经被舒清婉控制着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渐渐恢复了清明神志。
“是什么人做的?”
虞景闲闻言登时一惊,下意识反问道,奈何,无论镇魔卫还是东虞卫,他们对此全然一无所知。
虞景闲思量半晌,终究还是决定让镇魔卫想办法彻查此事,末了还不忘仔细叮嘱,“务必查仔细些,不准放过任何线索!”
众人只当陛下在此事上过分紧张,却是全然不知彼时的虞景闲心底里已是不自觉闪过诸多念头,明明不过刹那的功夫,可他已经将好的坏的全暗自梳理了一遍。
首先被排除的,便是舒清婉那丫头幡然醒悟,彻底放弃那些个疯狂的念头;再次便是那些曾受制于人的家伙找到了挣脱的可能,这显然也不是满朝文武办得到的事;至于虞景烁,他倒也的确曾怀疑过,可再转念一想,东虞一朝飘摇,能坐收渔翁之利的,虽唯有那一位,但到底是得不偿失……
虞景闲做过许多设想,却唯独没有料想到,这中间还有沈棠宁的手笔。
及至镇魔卫来报,说发现了沈棠宁的踪迹时,这人便忙不迭丢下手头的事,心急火燎地出宫来寻。
“她在哪儿?”
镇魔卫得了信儿,第一时间迎了出来,得到的却是虞景闲不无急切的一句追问。
“沈姑娘此刻就在自己家里。”
亏得是这位跟了曹子轩好一阵子,多少也能从上官数次欲说还休的纠结里隐隐品咂出些东西来,尽管虞景闲并未直言,可他到底还是在一瞬间便洞悉了陛下的意图,径直给出了答案。
虞景闲闻言,片刻都不曾停留,只忙不迭往沈家而去。
那一刹那间,他脑子里连半点旁的思量都没有,仅有一样——无论如何,他都得亲眼见到沈棠宁才好。
沈家灯火通明。
许是因为沈棠宁回来一事太过让人意外,就连沈母也委实是半晌都没有从惊诧之中抽离回神,她只顾着将自家女儿拉到一旁仔细审视,以至于连大门都忘记关了。这倒是给了虞景闲一点明目张胆近前来一探究竟的可能。
沈棠宁正依偎在沈母身边,说着悄悄话。
她大概是说了些有趣的事,沈母听后嘴角扬得老高了,沈棠宁也在一旁轻笑。
下属静静地陪在一旁,早在虞景闲不由分说快步赶来的时候,众人都只当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不由分说冲进去的,却不成想,前一刻还心急火燎的人,此刻却是委实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景闲当然也想找沈棠宁问个清楚,问问她的伤势,也问她的近况,更想问问她究竟和最近朝中异样有无牵连。
诚然镇魔卫已经多少翻出了些例证,但在没有得到沈棠宁亲口承认之前,虞景闲并不敢信。
虽说仅是一门之隔,但那一刻,就连虞景闲自己也实在说不清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竟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就在他茫然纠结之际,又有探子来报,说是曹子轩被困在九厄当铺里,进退不得。
这一突兀的消息让虞景闲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曹子轩算得上是他最为信任的兄弟,许多次那人陷入生死困局之中却是始终不改初心,这份忠诚与义气,虞景闲从不曾忘。
且不论他此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严格说来,曹子轩是为了替他虞景闲办差。换句话说,那人的一应遭遇大抵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虞景闲思量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先紧着生死难料的曹子轩。
“前头带路,去现场!”
毫不犹豫地蹦出这一句,虞景闲甚至没有给身边人以任何迟疑的机会,便即刻快步往外走。
虞景闲离开时,动作利落,神色坚定,半点没有拖泥带水。万般果决的背后,既是对曹子轩的挂念,更是想要逼着自己迅速做出决断,不被旁的情绪所牵绊。
殊不知,他的一应行径,沈棠宁都看在眼里。
就连那一扇不曾阖上的沈家门,也是沈棠宁蓄意为之。
虞景烁的确是凭本事溜得飞快,尽管舒清婉不情不愿地替沈棠宁吸引了不少的火力,但这最后一舞终究是没能如先头那样干脆利落。毕竟是惊动了一屋子的家仆,沈棠宁根本就不可能在这样混乱的局势里安然抽身。
既是躲不过,便索性坦然应对。
和舒清婉支支吾吾不肯承认的模样截然不同,沈棠宁毕竟曾是虞景闲亲封的东虞国师,就算是在不经意间用了些非常手段,但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还朝堂众臣以清明灵台。
既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又何须藏着掖着?
故而,沈棠宁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离开了刘府。
回到沈家时,沈棠宁倒也的确把沈母吓得够呛,但还是拣了些能说的提了,彼时沈母倒是曾追问过虞景闲的事,但她没有应,无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替人开着门而已。
“放不下的话,不如就跟着去吧。”
瞧着沈棠宁那副紧张不安的神色,沈母了然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淡淡开口。
沈棠宁此前似是全无预料,骤然听着这一声,竟是半晌都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