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轩当然答不上来,事发突然,舒清婉根本就来不及提前准备,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控制了这人的神魂,好让沈棠宁不发觉任何异样。
她哪里知道,沈棠宁分明就是故意的。
“小曹大人这就不记得了吗?亏得是胡大爷还要我提醒你加紧练习呢。”
对上突然间茫然无措的人,沈棠宁却是半点不觉得异样,只自顾自道,“等咱们离开这儿,你可得先回去跟大爷喝两杯,他可担心你了。”
“白家老太还说要将她家孙女许给你呢。”
沈棠宁一字一顿说得再郑重不过,曹子轩却是只能不尴不尬地应承着,殊不知,单是这些个为了稳住局势而下意识暂避锋芒的问答,便愈发让沈棠宁笃定眼前人非比寻常。
“我听着外头的声响好像小了些,你且在此看着他,我再去探一探。”没等曹子轩再开口,沈棠宁便已经有了决断。
兀自丢下这一句,她也不管身后人究竟做何想法,便又潇洒离去。
本就逼仄的水井里少了一人,连带着空气都浓郁了几分。舒清婉不自觉长舒了一口气,可也委实担心稍不注意那女人又一次去而复返。
步步为营的姿态实在太过煎熬,舒清婉已经习惯立在混沌之外,冷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无论悲喜,她都更愿意做个高冷的看客。
当然,与虞景闲相关的一切,却是例外。
幸而,沈棠宁并不曾折返。
舒清婉等了好一会儿,再不曾察觉到任何异样,才不由得安心许多。末了,她心底里又不自觉生出几分无可估量的恨意。
“你瞧见了吧,沈棠宁就是个废物,她根本就不用脑子。”
“我只是略施小计,连手段都委实拙劣,可她沈棠宁却愣是没有看出来眼前你最是信任的曹子轩已经变了。”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你的信任与支持。”
“等她死了,我可以屈尊替你活成她的模样,到那个时候,你也会如此信任于我吗?”
迄今为止,舒清婉从来都没有哪怕一瞬放弃过要抢过沈棠宁的容颜为自己所用的念头。除却那张脸的确不错之外,最要紧的,还是她始终都没有办法坦然接受虞景闲曾为这人动心这一根本缘故。
就算是虞景闲已经再三提醒,或明或暗地呵斥训诫过,舒清婉也不肯罢手。
若不是她时运不济,幼年时便遭逢意外,又怎么可能变作如今这样让任何人瞧了都不由得胆寒的惨淡模样。
她本也该是个美人儿的。
幼年时,淮听哥哥犹如英雄临世一般,将她护在自己身后。那一幕,舒清婉片刻都不曾忘。她相信,若是一切重来,倘若不曾遭逢意外,如今沈棠宁的那个位置,该是属于她的。
饶是舒清婉如今挖空心思,用尽了手段,其根本也不过是找回那些原本就该是她的东西。
正也是因为时刻都信奉这一条,舒清婉才从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对。
毫无保留地说出那些愤怒说辞时,舒清婉重新变作了自己的模样。尽管虞景闲此刻并不在此,但假以时日,那人终究还是会看清楚,那沈棠宁究竟是何许人也。
舒清婉相信,若然真到了那个时候,虞景闲一定会感谢自己如今所为。
“你且看着吧,沈棠宁终究将为自己的一应行径付出代价!”
这一句,舒清婉说得再笃定不过,但彼时的她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倏地脖颈一凉。
“闭嘴!”
阴恻恻的声响骤然从身后传来时,舒清婉不由得动作一顿。她下意识想要回头张望,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人强自遏制。
“别动,我手上这把刀可是一点都不听话,万一……”曹子轩阴沉着脸,冷眼盯着眼前人,彼时他心底里的怒意无疑到了顶峰。
他根本就无法想象,冷不丁睁开眼却不曾见到虞景闲身影时的那一刻,不过刹那的功夫里,脑子里闪过的诸多念头。
曹子轩没忘记沈棠宁离开前的千叮万嘱,他答应过无论如何都要看好眼前人,绝不拖后腿。
但事实是,他没有做到。
甚至不知什么时候,连这藏身的地点都被舒清婉发现了。
舒清婉这人很是邪性,尽管曹子轩和她接触不多,但心底里总也不由得带着几分疏离意味,但不成想,就因为他下意识间的那点小心谨慎,竟是让他在不经意间听到了这样的骇然的安排。
舒清婉要沈棠宁死。
这是曹子轩此前无论如何都没有设想过的事情,更不要说,他几乎是眼看着虞景闲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舒清婉。
事到如今,曹大人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想他堂堂镇魔卫,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牵着鼻子走,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一刻的曹子轩,既气又恨,情绪上头的那一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只不由分说就将那尖锐的刀刃横在了舒清婉的脖颈间。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舒清婉自是不知当如何招架。
但数月来,所谓正宫的尊严却是不许舒清婉在眼前人面前流露出半点怯懦,“放肆!”
她没忍住厉喝了一声,却不料,曹子轩一听这话竟是自顾自轻笑了声。
那没好气的冷笑声让舒清婉不由得脊背生寒。
此刻她整个人被曹子轩毫不客气地反手捆缚着,根本就动弹不得,且原本根植在他身体里的藤蔓也早便被沈棠宁连根拔起,如今的舒清婉根本就奈何不了他分毫。
加之她全然不知道曹子轩究竟是在什么时候骤然清醒,自己先头那些说辞又被人听去了几分,但彼时的舒清婉却是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得先活着。
为此,她不惜向曹子轩示弱。
可奈何,曹子轩却是多一个字都不愿听。
“抱歉,我没功夫听你废话。”
曹子轩自顾自说着,话音未落,手上的力道倏然加重,不多时,舒清婉便径直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