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已经产生,便很难消除。
一如虞景闲。
舒清婉从不怀疑那人已经将小时候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她从一开始便计划好的感情牌终究是落了空,可一开始,虞景闲却也不曾对她颇多质疑。
舒清婉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一开始她并非是顶着沈棠宁那副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他们是不是能更亲厚一些。
至少,虞景闲待她,不至于有泼天的恨意。
只可惜,错已经铸成,舒清婉没有办法回到从前,自然也就全然无从弥补遗憾。她所能做的,只剩下沿着当前的道路,一门心思走到黑。
至于那路的尽头究竟是万劫不复还是光明无限,她已经顾不得了。
自打舒清婉决意再一次踏入虞景闲如今的生活时,她便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曹子轩自然没能听见某人怒而愤起的一应咒骂声,他只是专注且认真地践行着自己的任务。
仔细检视,不放过哪怕一丝一厘的变数。
虽说虞景闲和沈棠宁都不曾再三叮嘱,可曹子轩却是明白,现如今他所肩负着的责任,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艰巨得多。
既身负重责,便不可懈怠分毫。
这是曹子轩从来不变的根本准则。
但就在舒清婉滔滔不绝暗骂的时候,曹子轩却好似福至心灵一般,突然在刹那之间冷不丁闪过一个念头,再下一瞬,竟是不偏不倚径直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舒清婉自然也发现了。
彼时再想要抽身已是万万不能,她倒是并不曾因此而生出半点胆怯意,正也是经历过前头的数次试探,她才选择从嫩芽开始抽条,赌的就是身量小巧,不易被察觉。
舒清婉有信心,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然而,没成想,下一瞬曹子轩却是毫不犹一把将她连根拔起。
也不知那人是不是一眼就认出了舒清婉,亦或者是将在这片土地上发现的每一个可疑物件都当做了舒清婉,下手半点都没含糊。
捏着那一簇嫩芽,曹子轩仔细审视了好一阵子,末了还是没忍住摇头轻叹,“还真被国师给说中了,可这东西为什么能有这样顽强的生命力呢?”
他既是惊诧于沈棠宁委实笃定的推断,也着实被舒清婉这坚韧的生命力所折服,所幸的是,纵然心中骇然,却丝毫都没有影响他的决断。
他将那嫩芽捏在手里,小心翼翼地丢进了玉盒里,这还是沈棠宁给他寻的物件,若然依着曹子轩自己的心思,接着烧便是了。
“万一那东西跑到别处去了呢?”
沈棠宁只用这淡淡的一句,便让曹子轩半晌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被沈棠宁一语点破,曹子轩登时神思清明。
舒清婉其人本就神出鬼没让人琢磨不定,现今被曹子轩仔细揣摩的这块地盘都是他们耗费了大量的心神才最终得来的,若是这中间又冷不丁出现了什么岔子,便无疑意味着他们先前的一应部署都成了空。
九厄当铺尚未根除,东虞再经不住任何动荡了。
沈棠宁都尚能一眼洞悉这一层,曹子轩又怎么可能看不透呢?
既是心下了然,他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无视对方郑重其事提出的建议,大抵是从第三日起,曹子轩每日例行巡视,都会带上一个玉盒。
只是,先前这东西从来都没有任何用武之地,正也是因此,今日里冷不丁用上,实在是让曹大人错愕得很。
幸而,小曹大人身为镇魔卫,平日里也没少见识那些个耸人听闻的事,虽的确是不自觉怔愣了半晌,可到底是不至于因此全然乱了心神。
将那嫩芽仔细收好,曹子轩甚至还能耐着性子将他辖下的这一亩三分地搜寻了个遍,他满心期待着能再有些新的发现,可惜只一粒嫩芽而已。
得知曹子轩有了新发现,沈棠宁当即便赶着进宫,三人绕着那玉盒仔细审视了一圈,又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沈棠宁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觉得,这会是她吗?”
她不曾点明,可彼时胆敢毫无负担迎上沈棠宁眸光的,也只有虞景闲而已。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舒清婉毕竟曾亲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苦痛,自也就比一般人更能忍些,半月时间才想着要试探性生长,倒也合乎她的秉性。”
虞景闲淡淡应道,虽不曾给出笃定答复,但言辞之间显然是愿意相信这一簇嫩芽是她。
沈棠宁听完,思忖再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表示附和,“倒也还算说得通。”
曹子轩虽没有应声,可毕竟是近距离将这两人的一应神色都看在眼里,只是越是努力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心底里的不安便更甚。
沈棠宁刚才那句,算不算是明知故问?
陛下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这样配合?就算是此刻没有史官在侧,可也还有宫人伺候,这事要是传扬了出去……
曹子轩不敢再想,只刹那的功夫里,他甚至已经盘算出了许多种后果,却独独没有想过,会不会是虞景闲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毕竟就连他曹子轩都能在第一时间认定那就是舒清婉,沈棠宁这一问在他看来,多少有些多余。
可她还是问了。
最是让曹子轩恍惚的是,虞景闲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
彼时的小曹大人如同一个傻子一般,怔怔地立在原地好一会儿,他试图从这两人沉静不变的神色里品咂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但遗憾的是,饶是他挖空心思仔细辨别,终究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亦或者是这两人实在藏得太好,根本就由不得旁人插足分毫。虽说只刹那的功夫里,曹子轩便已经不自觉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可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勇气找当事人问个清楚。
无论是沈棠宁,亦或者是虞景闲。
这两个无论哪位,他都招架不住。
因着心底里不自觉闪过的些许胆怯意,如今的他便也只能将所有的不安都尽数藏在心底里,只当是什么都没有察觉。
“陛下预备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