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心底里冷不丁有了些旁的思量,沈棠宁兀自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接茬。
她明明在思忖着旁的事情,可这一幕落在了沈母的眼睛里却有了别样的意味。她以为,沈棠宁此刻正在念着虞景闲。
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她此前也曾在不经意间注意到过不少。
尽管沈母之前也的确动过心思,可那时候的虞景闲却不是那端坐在九五至尊位置上的帝王,他只是京都镇魔卫指挥使。
但谁也没想到,瞬息之间,风云变化,一切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虞景闲摇身一变成了帝王,纵然沈棠宁与他有情,沈母却也绝无可能放任他们继续发展。不为旁的,只因自家女儿究竟是个什么脾气,她心底里再是清楚不过。
虽说沈棠宁如今已经收敛了许多,可不管怎么看,她横竖都是没有资格进宫的,更不消说让自己在那女人成堆的后宫里好好活着。
这便是当初她竭力反对的根本缘由,可惜这话她终究是没有办法直白干脆说得过分明朗,既是怕伤了沈棠宁的心,又实在担心那丫头受了刺激之后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止来。
她老太婆承受不起。
见沈棠宁没开口,沈母便也就没有出声,母女俩各怀心事缄默不语。
倏的,沈棠宁心底涌动着不安。
又或许是她毫无预兆地想到了虞景闲,一时间心底里始终惴惴不安,竟是怎么都冷静不下来。这是先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沈棠宁放心不下,她非要亲自去瞧瞧不可。
“娘,我们去买条鱼吧,晚点做醋鱼?”沈棠宁笑着提议,下一瞬便不由分说拉着人采买,以最快速度完成采购,又忙不迭将沈母送了回去。
虞景闲那头究竟是什么情况尚未可知,但有一点,沈棠宁是确信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沈母被牵连其中。
“娘,您先安心做饭,我去外头随意走走。”
安顿好沈母,沈棠宁当即毫不犹豫地飞奔而走。虽说她远远地扬声给了解释,但说不清为什么,沈母心底里总也泛着不安。可她到底是没有将其表现出来,只自说自话一般地劝慰自己。
“该是跟着我这个老婆子,逛得不痛快了。”
“到底是老了,不服不行……”
需要沈母拼命帮着找理由转圜的当事人,此刻却是头也不回,一门心思就往深宫而去。
可让沈棠宁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被拦在了宫门外!
“我是沈棠宁,我要见陛下!”
她强压着心头的不安与愤怒,一字一顿地和守宫门的侍卫交涉,“你看清楚,我沈棠宁,陛下钦封的国师!”
虽说她已经提交了奏表,奏请辞官,可虞景闲毕竟还不曾亲自下令,换句话说,如今这沈棠宁便还是东虞皇帝钦定的国师大人,无非是她已经有日子没有理会朝堂之事罢了。
可眼前人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兀自沉声道,“深宫大院,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一声闲杂人等,便无疑是将沈棠宁和虞景闲从前一并经历过的种种径直抹除了。
沈棠宁说不出当自己倏然听着这话时究竟是什么心情,毕竟若不是虞景闲自己开口,依着她的心思,纵是和沈母划清界限,她也不可能主动离开。
但,这是虞景闲要求的。
他希望自己能陪在沈母身边,再不要掺和旁的什么。
该说早在那个时候,沈棠宁便隐隐觉得不对,只可惜她并没有在即刻毫不犹豫地追问。事实上,沈棠宁心里清楚,就算他问了,虞景闲也未必会答。
而那背后的情由,也并不难猜。
左不过是怕继续牵连她而已。
说到底,那一出受制于舒清婉的意外,虞景闲终究是不可能放下。
就算是沈棠宁三令五申,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申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可虞景闲也不可能就此作罢。
这一次失控,于虞景闲而言是不可原谅的。
毕竟,沈棠宁全然是因为他才不得不一脚踏入深渊之中,若是不然,也断不至于如此。从前虞景闲曾斩钉截铁地说过,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同样的话,他也曾当着沈母的面做出过承诺。
可现实便是,他没有做到。
正所谓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既是他虞景闲违背承诺在先,自然也就没了强行绑着人非要求她一定舍命作陪的理由。
纵是沈棠宁不介意,他也不可能答应。
“我有急事要面君,若是耽误了,你担待得起嘛?”
沈棠宁这还是第一次被给守门将为难,没忍住变了神色,“去把你主子叫来,我跟他谈!”
她不愿在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面前浪费时间,但没成想,对方却是半点都不在意,丝毫不为所动。这让沈棠宁心底的不安更甚。
难道,这深宫里已经再没有忠诚于虞景闲的人了嘛?
这念一起,沈棠宁没由来打了个寒颤。
她确实知道,东虞卫是先头虞景烁留下来的人,虞景闲纵是不得不用,也未必全用。至于镇魔卫,若有曹子轩坐镇,倒也可以尽信,可撇开了那小子,以虞景闲如今的身份,委实有些尴尬。
毕竟镇魔卫不是陛下亲军,一旦被他调拨出去,京都防卫便又成了大麻烦。
沈棠宁早便知道虞景闲处境艰难,正也是因此,她才会愿意陪在左右,只希望能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然而,虞景闲却是不答应了!
彼时的沈棠宁并不知道,深宫内院之中,虞景闲和虞景烁却是彼此相持而立。
两人的神色都算不得太好,且各自手里都持着长剑,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厮打在了一起。
“时至今日,你还是不肯说嘛?”
虞景闲神色凌厉,逼问的话骤然说出口,连带着剑气也凌厉了几成,可虞景烁却是神色淡淡,他似是全然没有感受到眼前人的愤怒一般,只不疾不徐地出手格挡。
“你都没问,怎么知道我不肯说?”
“为何要假死脱身?”虞景闲闻言,当即喝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