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沈棠宁问得很是急切。
昨夜种种，无一不露着诡异，偏她有种直觉，此事是冲着虞景闲来的。如今冷不丁见到了那家伙身边最为信任的人，好似是在骤然间，所有的信念轰然崩塌。
沈棠宁直愣愣地盯着曹子轩，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她此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不安姿态，要知道，过去就算是被虞景闲冷不防刺过一剑来，沈棠宁都能尽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咬着牙卜算未知。
但现在，她的确是彻底慌了神。
眼前人没作声，沈棠宁索性便又厉声问了一句，“曹子轩，你说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路过。”
曹子轩本就有些急，没能来得及收敛心神，已让他后悔不迭，此刻莫名被沈棠宁连声追问，他心底里的不安无疑更甚了些。
但陛下的命令尚在，曹子轩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违抗圣上旨意的，如今便也只能佯装不觉胡乱应对。
“我刚收到消息，说是镇魔卫昨日见到你跟着那人走了，怕出什么岔子，所以赶紧过来瞧瞧……”心知沈棠宁不好糊弄，曹子轩虽应的磕磕巴巴，可还是不得不搬出既定的现实，好让眼前人无处反驳。
可偏偏，沈棠宁只一眼便瞧出了不对，当即发难，“镇魔卫既然瞧见我跟出了京城，怎么就没守着我回家呢？”
这话一出，曹子轩当即哽住，好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抱歉，突然想起来还有要事在身，曹某告辞。”
说不过就跑，曹子轩自信他身形敏捷，仅凭着沈棠宁一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得上的。
曹子轩执意要走，沈棠宁自然不可能强拉着人不放，何况，他既然打定主意不愿意说，便无疑意味着那事情非同小可。
沈棠宁心中早有思量，也并非是非要拉着人验证一二才行。
真正让她放心不下的，是虞景闲明知危险将至，却还是选择第一时间将她踢出去。
诚然，自己已经答应，暂且放弃继续追踪九厄当铺的事，她原以为自己的承诺多少能让那人安心，但现在想来，光有诺言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虞景闲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亲自盯着人，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除此以外，他可是半点都不会信。
沈棠宁游走了一圈，再没发现其他新的线索，加上曹子轩和镇魔卫始终三缄其口，她实在是得不到其他更为有价值的线索，便也只好先行回家。
大门还是锁着的，想来沈母当真是将自己的叮嘱记得真切。这让沈棠宁心里多少舒畅了些，帮不上虞景闲，但能守好沈母，也算是做好了些事。
然而，等沈棠宁推门而入，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沈母并不在。
她连声呼喊，忙不迭将屋里屋外都寻了一遍，依旧不见踪影。
只一刹，沈棠宁的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自要求自己冷静下来，唯有沉静本心，才能卜算出结果。
饶是身受重伤，她尚且能算到虞景闲有难。如今想来也是一样的。
但沈棠宁到底还是失望了。
她一连尝试了许多次，但却是始终都算不到沈母可能的位置，就连哪怕一丝一毫的范畴都不曾有。
卜算失败，这便意味着有太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预料。
这是沈棠宁此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
只一刹的功夫里，她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了诸多可怕的念头。舒清婉的报复、虞景烁的威胁，亦或者是其他渡厄者的围剿？无论哪一样，都本该是径直冲着她沈棠宁而来的，沈母只是又一次被她无端拖累了而已。
毕竟，她本就不是真正的沈棠宁。
心底里不自觉怅然若失的那一刻，沈棠宁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倘若她公开宣告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否就能还沈母以安定的生活？
可这念头到底只是简单闪过一瞬而已。
揭露她的本来面目，便无疑要让真正的沈棠宁彻底从东虞世界里消失，换言之，沈母将不得不接受唯一的女儿不在的现实。
太过残忍，沈棠宁于心不忍。
卜算不到，那就自己找。
恍惚不过片刻的功夫，沈棠宁便即刻打定了主意，她本就不是轻易会被苦难打倒的人，此刻虽是免不了有一瞬盲目，但总还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回清明神智的。
等理智回笼，沈棠宁已是不由分说径直往外走。
附近没有，那便去托付旁人。
沈棠宁最为信任的，眼下也只剩下镇魔卫了。可让沈棠宁始料未及的是，等她急吼吼赶到镇魔卫属地，却发现门外赫然排起了长龙。
所有人都是来报案的。
无一例外，全是无故失踪。
就连镇魔卫麾下，也有好些人莫名其妙没了踪影。
这让沈棠宁心底愈发疑惑，可下一瞬倒也不自觉安心许多。不为旁的，只因这失踪既是大规模的，便意味着沈母至多不过是被牵连其中，而绝不是沈棠宁此前所设想的那样，是被人专门针对了。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眼下看来，倒也还算是好事。
沈棠宁百无聊赖地等，期间也没少和边上的人交谈。几个人聊下来，沈棠宁心底大概有了底。这些人家和她的遭遇全然一致，都是在夜里冷不丁听到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也瞧见有人破门而入，肆意抢夺，可天亮之后却是一切安好。单是到了这一步，所有人悬在心头的不安都会落下来，只没成想，再一恍神，家里人却是不见了……
遍寻不着，才跑来报案，更没成想，和他们有着相似遭遇的人却是不在少数。
沈棠宁愈发笃定此事非比寻常。
倘若她还不曾辞官，此刻或许还能以国师身份踏入深宫，和虞景闲仔细商讨一二，再不然也能在朝堂之上，和群臣们仔细商议对策。
可偏偏此刻的她只是一介布衣，饶是心头思量万千，但到底是什么都做不了。
要说沈棠宁不曾因此而有丝毫失落及遗憾，那也是假的。
但这一切毕竟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与旁人无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