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这一决断后,虞景闲便开始仔细思量可能发生的一切。
朝堂是他无论如何都需要提前安顿好的。
而沈棠宁,是他最好的倚仗。
诚然,虞景闲并不曾提前和这人仔细商议过,可他确信一旦自己开口,沈棠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
有她和曹子轩联手应对,朝堂之上大抵不至于闹出什么太大的风浪来。
只是,彼时的虞景闲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前脚刚离开京都,后脚却是出现了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大麻烦。
深夜里有人冷不丁破门而入,还口口声声说着要取帝王而代之。白日里又出现了全无预兆的失踪暗案,镇魔卫全无线索,沈棠宁不得不硬着头皮招架。
眼下情势远比他预想中艰难得多,可这一切,虞景闲始终一无所知。
事实上,他也的确无暇顾及其他,虞景烁那话说得不明不白,虞景闲亲至皇陵,一脚踏了进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的帝王皇陵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成了一座九厄当铺。
其名长生。
虞景闲置身其中,才总算意识到眼前这座九厄当铺和他此前所经历过的截然不同。
这大抵是东虞境内最大的九厄当铺了,去其存在的意义,是夺取东虞国运。
这一发现让虞景闲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恍神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忙不迭想要抽身离开,可奈何,纵是他身上揣着虞景烁给的当票,但彼时却也根本无济于事。
和先前不同,自他进了这当铺,便再没有任何新的提醒。
没有任务指引,便寻不到离开的方法。
几番试探后,虞景闲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困住了。
他被困在了皇陵,无处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的鬼怪肆意践踏,啃食他东虞的国运。
曹子轩得了令,便片刻不敢耽搁,忙不迭就将镇魔卫全数派遣了出去,就连百姓的报案都无暇顾及,这一动静毫无例外地引起了众人不满。
消息传入宫中,沈棠宁却是不慌不忙,只将宫人派出去挡。
“请大家稍安勿躁,此事宫中自有定夺。”
掌事太监立在宫门之外,借着东虞卫的庇护立在高处,兀自扯着嗓子喊,这些说辞自然也是沈棠宁提前吩咐过的,“陛下调动镇魔卫有要紧之事,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可饶是他一字一顿说得坚决,却并不能让一众气愤难平的百姓镇定下来。
“是什么样的要紧事,比我们家里有人失踪还重要!”
“那可都是一条条的性命,陛下他究竟如何忍心?”
“就算是镇魔卫有事要办,我们的家人谁能帮着寻?”
……
接连不断的问题,纷纷扬扬往主事之人身上砸,沈棠宁虽身不曾至,可到底也都提前预判到了所有的可能。
“要是百姓们还是不肯歇,就从翰林院调人,将每家每户的案子都详细记录下来,就说陛下会亲自督办。”
此刻那掌事太监便将沈棠宁这话原原本本地说了,末了还径自请出了几位翰林大人,在宫门前支了桌椅,当即开始记录案情。
阵仗不小,无论是谁冷不丁瞧着这副光景,大抵都会不由得大吃一惊。
沈棠宁先一步将她自己亲历之事仔细记录了一份,权当是替几位大人提前打了个样,她这般细致行事,倒也的确让众人眼前一亮。
该说宫中内外早便领略过沈棠宁的治国手段,雷厉风行恩威并施。
但凡是她想做的事,便一定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天色渐暗的时候,沈棠宁便亲自在指挥所等着,曹子轩带着手下一干兄弟折返,见着那道倩影的刹那却是不自觉顿住。
她怎么亲自来了?
曹子轩心底一紧,再下一瞬却是不敢有片刻恍惚,只忙不迭快步跟了上去,其余一众兄弟却是不知其中情由,只记着陛下对她关怀得紧。
“我记得沈姑娘白日里也来过一趟……”
虽说镇魔卫众人今天这一整日始终马不停蹄,难有安生时候,可还是有人在满身疲累之时,冷不丁回想起来,沈棠宁曾也和其他百姓一道,前来报案过。
只是,尚不曾记录案情,她就被他们曹大人不由分说径直拉走了。
无人知晓这两人究竟在商议些什么,但现如今眼看着曹子轩见着眼前人时那不无慌乱的阵势,却的确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她家也有人失踪?”
“我记得,这沈姑娘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二人……”
“曹大人好像很着急?说起来,今儿个沈姑娘究竟是为什么被他带走啊。”
“我记得,咱们大人和沈姑娘似是有些过节,她可是有段时间没给曹大人好脸色了。”
“……”
一众下属不自觉间的诸多议论,曹子轩根本就无暇顾及,彼时他心底里唯一的念想,也不过就是尽快将和兄弟们仔细勘察之后的线索如实禀告。
毕竟,沈棠宁亲身来此,绝不可能是为了些无谓的寒暄。
要么是京中又出事了,再不然就是她已经有了旁的部署,且不管究竟是哪一遭,曹子轩都清楚自己不当有片刻迟疑。
虞景闲不在,他便是沈棠宁最是坚定的庇护。
不论到了任何时候,他都该仔细护着她才是。
毕竟,沈棠宁如今所肩负着的,是旁人根本就无从考量的艰巨任务。倘若异地而处,曹子轩半点不觉得自己能做得比她更好。
曹子轩在距离沈棠宁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倏地躬身行了一礼,而后问道:“沈大人有何吩咐?”
骤然听着这一句,沈棠宁不由得有些发懵。
她能有什么吩咐?
如今丢在她面前的,始终不过一团乱麻,她还指望着曹子轩能够带回来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好消息呢。
虽说是暂且将百姓们安抚住了,可沈棠宁心里清楚,倘若不能尽早寻回那些失踪的亲人,眼前这份短暂的宁静会轰然崩塌,待到那时,东虞可就是内忧不断,外患难绝,是进不得,也退不得。
纵是沈棠宁精通卜算一术,但却也从来无法设想,若是真到了那一刻,她当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