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没做深究,比起曹大人冷不丁的后怕迟疑,她此刻最为关注的,还是他们究竟能否找到破除眼前的麻烦。
她不希望再有人无故消失了。
百姓们受不住,偌大的东虞也全然无法承受得住。
但偏生,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始终都寻不到破解之法。
“关于失踪案,各位有何见解?”沈棠宁冷不丁就换了个话题,这显然不在众人的预料之内,话音落下,他们便不自觉面面相觑。
曹子轩受到的注视最多,可显然,他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目前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实失踪案和九厄当铺有所牵连。”迟疑良久,他终究也只能硬着头皮重新将现实摊开摆在明面上,“前来报案的百姓,大多只说在夜里听到了些奇怪的声响,虽一口咬定家中被人盗窃,可次日却没能清点出任何损失……”
这些便是当下已知的线索,镇魔卫众人早已知晓,可却是依旧解决不了沈棠宁的问题。
“依我之见,不如加强巡防,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总不能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丢了吧?”
“连敌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蹿出来的都不知道,怎么防?”
“好几个兄弟也不见了,就算是把所有人都一并压了上去,就一定能保证必然找到线索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对,那咱们究竟该怎么做?总不能始终干看着吧?那也太憋屈了。”
“谁说不是呢,早上被那些老百姓围着的时候,我根本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是无颜面对……”
“当初选择成为镇魔卫,就是希望能护卫百姓安全,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一点都做不到,这样的事要是再来几次,只怕咱们就会彻底失掉民心!”
不经意间打开了话匣子,一时间众人竟是再难憋住心中那涌动着的不安,居然当着沈棠宁的面就自嘲了起来。
曹子轩在一旁听着,不自觉就变了神色。
他曾有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厉声喝止,但遗憾的是,还不等他寻到机会震慑四方,沈棠宁却是先冷不丁扫过来一眼,淡淡的,却偏生带着些容不得他人轻慢的笃定姿态,曹子轩清楚,这是给自己的无言警告。
连沈棠宁都没有出声打断,他凭什么?
可要是再任由他们这样肆无忌惮地说下去,只怕不用等到百姓们愤而怒骂,他们自己就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若是连本心都动摇了,这些兄弟也就彻底再站不起来了。
关于这一点,曹子轩心底再是清楚不过,更要命的是,除了跟前这几个,他实在是再寻不到其他可以全然信任的人了。
眼下虞景闲生死未卜,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若然纵然他们自我放逐,等到将来身边就再无可用之人,单是想想,曹子轩便不由得头皮发麻。
“少说些没用的废话,知道处境艰难,就赶紧拧成一股绳,想想该如何应对!”
因着心底那些不足为旁人道的艰辛,曹子轩终究还是没忍住怒吼了一声。
这突兀的声响实在是将众人吓得不轻,连带着沈棠宁也因为他莫名的呵斥而不自觉胆颤了会儿,可等她再环视周围,瞧着前一刻还兀自耷拉着脑袋,半晌不知如何是好的镇魔卫在骤然间收敛了心神,端出一派严肃模样时,她不得不承认,曹子轩这么做是对的。
可以恍惚,可以迷茫,可以不知所措,也可以各自纠结,但无论遇上多大的事,都断不能失了主心骨。
曹子轩便是他们的主心骨。
只是,这些人全然不知,此刻他们唯一可以倚仗的人,早便已经失了自己的主心骨。
就算是有沈棠宁暂代朝堂诸多事宜,可她毕竟不是虞景闲,但凡那人从不曾原原本本立在自己面前,郑重其事地说一声自己安然无恙,曹子轩悬着的心,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落下的。
可这些事,他显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就算是沈棠宁已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却也只能竭尽所能帮着遮掩一二。虞景闲失踪,这算的上是东虞如今最大的秘辛,不该再被第三人知晓。
“曹大人所言极是。”
在短暂的沉寂后,沈棠宁幽幽开口,“方才有几个兄弟说的也不差,既是不知敌人究竟从何处而来,倒不如就把所有人集结在一起。”
倏然听着这一句,镇魔卫都愣住了。
把所有人都集合在一起?
这乍一听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可问题是,京都这么大,要怎么才能把这满城的百姓都集中起来。
“京中那么多人,短时间内根本就做不到啊……”
“就算是百姓们都愿意,咱也找不到能容纳这么多人地方啊。”
“这办法不错,可问题就是执行起来麻烦太大了,除非是小范围的,或许还能践行一二。”
沈棠宁将众人的议论都一并听了去,她当然也知道这法子实行起来有太多麻烦,事实上,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把百姓们都集结起来,这实在不现实。更不消说,就连这法子究竟是否可行都是个未知数呢。
“大范围的确很难,那就小规模实践吧。”
曹子轩原本还在为身边兄弟冷不丁和沈棠宁呛声这事头疼,他清楚眼前人如此行事定然是经历过多番思量,往日里若然是沈棠宁提出的见解,只怕就是虞景闲都断不可能说半个不字,可偏偏同样的事落在了他们镇魔卫头上,这些家伙竟是半点不长眼。
他怎么就偏偏找了这么一帮子兄弟?
曹子轩暗暗头疼,彼时的他已经开始思量着,要如何背着这些兄弟们在沈棠宁面前转圜。此刻的他只希望沈大人能大人不计小人过,毕竟眼前这些家伙平日里便是这样一副风风火火的阵仗,兄弟相处从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全然不会思虑过多,莽撞之间难免多有冲撞……
只刹那的功夫,曹子轩便已是不自觉想到了多番说辞,但就是不知道,沈棠宁会否愿意接受。